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驚得王十七的鬆鼠尾巴炸成了雞毛撣子。屋內靜得能聽見窗外梧桐葉摩擦瓦片的沙沙聲,連向來聒噪的馬保國都縮在角落,紅臉膛憋成了豬肝色。
吊梢眉女修的指甲無意識地在案幾上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孫老師手裡攥著的茶盞早已涼透,茶葉梗豎在杯底,像柄生鏽的匕首。齊布奇的金絲眼鏡反著冷光,鏡片後的眼珠時不時的就要往窗外瞟一次。
哢噠。
小漁兒戰靴上的青玉扣突然鬆脫,滾落在地的聲音像記驚雷。囚兒的龜殼不知何時覆了層白霜,細小的冰晶順著案幾蔓延,凍住了桌上的半杯茶水。白玖瑤的尾巴毛根根直立,粉裙上繡著的蝴蝶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逃命。
最反常的是虎烈。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白虎宰相,此刻他的爪子正一遍遍的攥緊,發出猶如金屬般的哢哢聲。
咕咚——
馬保國吞咽口水的聲音突兀地炸開。他慌忙捂住喉嚨,卻止不住額頭上滾落的汗珠。那滴汗順著鼻梁滑下,地砸在地麵青磚的裂縫裡。
小狸子的刀穗突然無風自動,上麵綴著的鈴鐺卻詭異地發不出聲響。我腰間的朱漆葫蘆微微發燙,仿佛燙得布料都冒起了青煙。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裡,馬保國突然發出了低低的哭聲。
壓抑的氣氛裡,馬保國的抽泣聲像隻漏氣的風箱。我揉了揉太陽穴,茶盞在案幾上重重一頓:
小馬,彆哭啦。你相信我嗎?
當然信!紅臉漢子猛地抬頭,鼻涕泡地炸在衣襟上。
茶湯映出我微微上揚的嘴角:隻要你相信,我就能帶你改變命運。
……
突然間,
的一聲,
青石地磚裂開蛛網狀縫隙。馬保國以驚人的柔韌性完成了滑跪、取茶、高舉過頭頂的三連動作,滾燙的茶水潑在他手背上都渾然不覺。
師父——!
這聲嚎得小狐狸的九條尾巴都抖了三抖。我盯著舉到鼻尖前的茶盞,茶葉沫子還在杯沿打轉——好家夥,逼良為娼常見,逼良為師倒是頭回見。
囚兒的龜殼哢哢作響,這馬屁拍得……
我斜了囚兒一眼“拍馬屁也是技術活……”
我接過茶盞的瞬間,小漁兒突然龍尾一甩,把試圖效仿的阿金抽飛到牆角。茶水入喉,竟品出三分決絕,七分市儈——像極了這家夥的人生。
起來吧。我抹掉他臉上的茶葉末,記住,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
準備的!馬保國接得鏗鏘有力,袖口暗袋裡滑出個小本本,扉頁赫然寫著《時刻準備著》。
我看著馬保國興奮的臉說道:“既然拜我為師了,師父總不能不表示表示,保國,告訴為師你想要什麼?”
馬保國愣了三息……
馬保國再次跪下,拱起雙手“師父,我不想死,也不想看到家人和同伴死……所以我,我求師父救救妖族”然後一頭磕了下去,伏地不起……
馬保國的額頭緊緊地貼在冰冷而堅硬的石磚上,仿佛那是他最後的支撐。石磚的表麵粗糙不平,每一處凸起都像是在無情地折磨著他的皮膚,帶來陣陣刺痛。然而,他卻像被定住了一般,完全沒有絲毫的移動。
師父……他聲音發顫,請救妖族。
這一聲落下,屋內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