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兒離開時，小漁兒拉著我的袖子，仰起小臉，龍眼裡滿是困惑和不忍，小聲問我：
“師父，您能逆轉光陰，連我的逆鱗都能修複……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肯救救綠豆呢？她剩不下多少時間了……”在他看來，師尊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我停下腳步，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看著囚兒和綠豆漸漸遠去的、依偎在一起的背影，笑了笑：
“傻孩子，我不是不救而是不用救。”
小漁兒愣住了：“啊？”
我目光悠遠，帶著一絲看透世事的了然：“你囚兒哥每天一滴心頭血，就算死人也救活了，放心吧，綠豆不會那麼容易死，隻是可憐了我的囚兒啊，這次回來我就看出他笑的很假……”
我頓了頓，語氣變得意味深長：“等再過些日子吧。他們的好日子，也許就快來啦。”
“那對鞘翅非同一般，它在與綠豆的生命本源慢慢融合，還差一點兒，急不得。”我解釋道，“強行為之，反受其害。現在這樣，正好。”
小漁兒似懂非懂，但聽到我說“好日子就快來啦”，心裡踏實了不少，點了點頭。
我拉著小漁兒轉身，不再去看那對消失在晨光山色中的身影，走向前方等待著我們的隊伍——阿金、馬保國，還有那愁眉苦臉化身老者的裂風獠。
新的旅程，還在繼續。而屬於囚兒和綠豆的短暫卻淒美的時光，也快結束了。
……
風穀深處的桃源秘境，此刻靜得能聽到露珠從草葉滑落的聲音。
石桌上，那個鋪著柔軟乾草的鳥窩裡，綠豆極其微弱地動了動。她費力地微微睜開一雙已經變得混濁無光的眼睛，視線模糊地端詳著那個將臉龐緊緊貼在冰涼石桌上、白發蒼蒼的男人。
她看得那樣仔細，仿佛要將他刻進靈魂深處。
“你……叫什麼名字？”綠豆的聲音氣若遊絲，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白發男人立刻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小心翼翼地、無比清晰地回答，如同過去無數次重複的那樣：“我叫囚兒，囚徒的囚。”
“原來……是你啊……囚兒哥……”綠豆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恍然的光亮，嘴角艱難地向上彎了彎，“能……夢見你……真好……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叫綠……”
一句話未曾說完，那點微弱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她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氣息愈發微弱。
囚兒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並指，再次逼出一滴閃耀著金色光澤、卻明顯比以往黯淡許多的心頭精血，小心翼翼地渡入她微微張開的鳥喙。綠豆的身體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這已經是今天第六次同樣的循環了。一樣的問題，一樣的回答，一樣的一滴心頭血……唯一不同的是，綠豆每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囚兒不知道，下一次，她還會不會醒來。
……
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金色的陽光艱難地穿透峽穀上方的裂縫，精準地照射在石桌上時，趴在桌邊守了一夜、幾乎耗儘心力的囚兒和窩裡的綠豆，同時醒了過來。
但今天的綠豆，狀態明顯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她渾身的羽毛變得異常鬆散黯淡，失去了所有光澤。那對比例誇張的鞘翅完全顯現出來，無力地張開攤在石桌上，翅膀上那些原本翠綠的紋路，此刻卻像是一根根凸起的、碧綠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甚至似乎在微微搏動。
她強打著精神，努力地抬起了頭。
囚兒心如刀絞，以為她又要問那個熟悉的問題，已經做好了回答的準備。
然而，綠豆看著他，渾濁的眼中充滿了不舍、哀求，還有一絲訣彆的清醒，她用儘最後力氣，斷斷續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