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曦透過窗欞，為書房鍍上一層暖金。我剛剛在書案後坐定，七個小小的身影便齊刷刷地出現在了門前，一個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既期待又忐忑地望著我，以及——在書案上空靜靜懸浮的七個小葫蘆。它們散發著溫潤的光澤，如同擁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我端坐案後，目光掃過這群小家夥，隻是微笑，並不言語。
大蛋最是心急，他顯然已經從阿蠻那裡聽說了昨晚的事情，迫不及待地對著空中那個寫著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隱隱對應著他的小葫蘆伸出手，壓低聲音命令道：“過來！”小葫蘆紋絲不動。他又招招手，帶著幾分蠻橫：“變大！”葫蘆依舊毫無反應，仿佛隻是件死物。
大蛋撓了撓他那刺蝟般的短發，猛地一拍腦袋，自以為洞悉了玄機：“我明白了！二蛋，快去，把它們都夠下來！”說著，他一個箭步衝到我的書案邊，竟順手抄起了我案頭那柄名為“斷光陰”的短劍，眼一閉，心一橫，用劍尖在指尖飛快一劃。
“嘶——”他吸著涼氣，擠出一滴鮮紅的血珠，精準地滴落在二蛋飛到空中拿回的那隻小葫蘆上。
異變陡生！那葫蘆仿佛從沉睡中蘇醒，周身驟然爆發出耀眼的赤色光芒，嗡鳴著從案頭躍起，像個歡快的精靈，圍著大蛋雀躍地轉起圈來，散發出親昵無比的氣息。大蛋心念一動，赤色葫蘆瞬間膨脹至磨盤大小，穩穩地馱著他，晃晃悠悠地飄離了地麵。大蛋坐在葫蘆上，得意地叉著腰，俯瞰下方的夥伴。
另外兩個傻小子——阿銀和阿蠻——見狀，哪肯落後，紛紛有樣學樣，呲牙咧嘴地忍痛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屬於自己的葫蘆上。一時間，書房內光華連閃，或厚重或熾熱的光芒亮起，又有兩隻葫蘆認主成功，馱著它們的主人加入了懸浮的行列。
這時，隻剩下小小和另外三個小丫頭還站在地上。小小雙手捧著自己那隻流光溢彩的小葫蘆，看看葫蘆，又看看自己白嫩嫩、連個紅印都舍不得掐的手指頭，小臉皺成了一團。她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望空中得意洋洋的三個傻小子，最終邁開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到我身邊，伸出小手拽了拽我的衣袖，仰起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求助的意味，軟軟地喚道：“爺爺……”
我放下手中的書卷，笑著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感受著發絲的柔軟，溫聲道：“傻孩子，誰說一定要滴血才行？要不……你用彆的方法試試？”
小小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捧起小葫蘆，在那光滑溫潤的表麵上用力地“啵”了一聲親了一口。
奇跡發生了！那葫蘆周身泛起柔和而夢幻的七彩光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要靈動悅目。它輕輕震顫，發出細微而歡快的清鳴，主動托起小小，輕盈地飛到了半空中。小小先是一驚，隨即發出了銀鈴般開心的笑聲，穩穩當當地騎在了葫蘆上。
幾乎同時，另外三個小丫頭也福至心靈，“啵”“啵”“啵”三聲輕響，竟也都成功激發了葫蘆的靈性，無需一滴血，便讓葫蘆載著她們翩然升起。
方才還一臉壞笑，準備看丫頭們出糗的三個傻小子，此刻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變成了十足的驚愕。他們楞嗬嗬地看著同樣飛起來的四個小丫頭，尤其是小小那輕鬆愜意的模樣，再對比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手指頭，頓時覺得虧大了。
大蛋把受傷的手指含在嘴裡嗦了嗦，痛感未消，委屈倍增，他恨恨地剜了我一眼，甕聲甕氣地抱怨道：“爺爺！你怎麼不早說還有這法子！”
我看著他那副又憋屈又不敢發作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悠悠然道：“你也沒問啊。”
……
“哼，走了，找姑姑討飯去！”
大蛋騎在他那赤色的大葫蘆上，在經過書房內短暫的適應和慢速漂浮後，早已按捺不住那顆想要馳騁天際的心。他意氣風發地大喊一聲，仿佛不是去討飯，而是要去出征。
話音未落，心念隨之而動。
“嗖——！”
赤色葫蘆如同離弦之箭，載著大蛋第一個衝出了書房的門框，帶起一陣疾風。
這一下如同發出了衝鋒的號令。
其餘六隻葫蘆感應到同伴的雀躍，也瞬間化作六彩虹光，緊隨其後。
二蛋的火鳳血脈似乎與她的葫蘆產生了某種共鳴，葫蘆周身流轉著淡淡的金紅光澤，速度奇快，幾乎與大蛋並駕齊驅。阿蠻的土黃色葫蘆沉穩有力，破空時帶著隱隱的風雷之聲。阿銀的葫蘆則灑下點點銀輝，軌跡優雅而神秘。
三個小丫頭的飛行方式各有不同。狸淵和狸婷姐妹的葫蘆靈動異常，在空中劃出刁鑽的弧線，互相追逐嬉戲。小小的七彩葫蘆最為炫目，飛得不算最快，卻異常平穩，她緊緊抱著葫蘆脖頸，九條小小的虛影尾巴在身後因興奮而微微晃動，發出又驚又喜的輕呼。
七道流光，七種色彩，瞬間劃破了小院上空的寧靜，衝向更廣闊的天際。他們起初還有些歪歪扭扭，但很快便掌握了平衡，越飛越高，越飛越順暢。少年少女們的歡笑聲響徹雲霄，驚起了林間的飛鳥，也引來了地麵上許多妖族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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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步走到院中，負手而立，仰頭望著那七個小黑點逐漸融入蔚藍的天幕，臉上露出了欣慰而又意味深長的笑容。
“去吧，小家夥們。”我低聲自語，“這天淵，這片牢籠，終究會因為你們，而變得不一樣。先去‘討’你們的第一份機緣吧。”
我知道，這看似嬉鬨的飛行，正是他們與這葫蘆加深聯係、探索能力的第一步。而屬於他們的傳奇，已然隨著這七道衝出院落的光彩，正式拉開了序幕。
……
然而，這群初次駕馭飛行法寶的小家夥們，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他們壓根沒辨明東西南北，隻顧著享受翱翔的快感，一股腦地朝著南邊的天空猛衝而去。
“快回來！”我帶著笑意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小妖的耳中。
小小，阿蠻和狸淵、狸婷兩姐妹最為乖巧，聞聲立刻停住葫蘆，調轉方向，晃晃悠悠地飛回了大院上空，小臉上還帶著未褪的興奮紅暈。
另外三個——大蛋、二蛋和阿銀——卻像是脫韁的野馬，完全沉浸在速度與激情中，對呼喚充耳不聞，身影在南邊的天際越來越小。
我無奈地搖搖頭，對著空中淡淡說了一句：“把他們抓回來。”
話音落下，天際一朵看似尋常的白雲驟然一動，如擁有生命般舒卷開來，迅捷無比地飄到那三個小家夥前方，柔和的雲氣瞬間將他們連同葫蘆一起包裹得嚴嚴實實。任他們在雲團裡如何衝撞，那白雲都紋絲不動，慢悠悠地飄回了大院，緩緩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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