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那一聲飽含了無儘怒焰、不屈意誌與撕裂般痛苦的咆哮,如同在沸騰翻滾的油鍋中投入了一塊萬載寒冰,瞬間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效應——那震耳欲聾、幾乎要掀翻場館頂棚的喧囂聲浪,竟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扼住,驟然陷入了某種近乎真空的、令人心悸的寂靜。這寂靜僅僅持續了不到兩個心跳的時間,隨即,一股更猛烈、更狂熱、更歇斯底裡的聲浪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轟然爆發,席卷了整個“血與沙競技場”!看台上的觀眾,無論是押注德·拉·楓丹家族贏取暴利的賭徒,還是單純尋求血腥刺激的麻木看客,抑或是少數心懷同情的旁觀者,無一例外,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堪稱奇跡的逆轉,以及雷恩那如同被遠古戰神附體、燃燒生命迸發出的狂暴姿態,徹底震撼、點燃!
“諸神在上!那個黑發小子是誰?!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他剛才……那是劍氣?!不可能!他明明連高階戰士的鬥氣光華都沒有!可那灼熱的感覺……”
“一個人!他一個人逼退了‘鐵壁’加爾斯和‘瘋狗’莫格!我是不是眼花了?!”
“晨風之誓!乾得漂亮!就是這樣!撕碎那些貴族老爺的走狗!”
“媽的!德·拉·楓丹!老子押了你們五十個金幣!廢物!全是廢物!”
喧囂聲、驚呼聲、狂熱的助威聲、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如同混亂的交響樂,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貴賓看台上,菲利普·德·拉·楓丹少爺的臉色,如同開了染坊,從誌得意滿的傲慢鐵青,瞬間轉為難以置信的驚愕煞白,最後化為被當眾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暴怒到極致的醬紫色。極度的羞辱感和對即將損失巨額賭注的心痛,讓他徹底失去了貴族的風度,他猛地一拳砸在麵前堅硬的紅木欄杆上,對著下方場地內嘶聲力竭地咆哮,聲音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廢物!一群飯桶!家族養你們有什麼用!給我殺了他!立刻!馬上!砍下他的頭!誰殺了他,賞金一百……不,五百金幣!”
然而,任憑他如何嘶吼,戰場上的局勢,已然在雷恩不惜燃燒靈魂的爆發和隊友們被這股不屈意誌點燃的死戰決心下,發生了顛覆性的、不可逆的扭轉。
德·拉·楓丹家族護衛隊,這支訓練有素的職業戰隊,被這完全超出預料和常理的反擊徹底打懵了,節奏大亂。隊長“鐵壁”加爾斯捂著手腕上那道仍在滲血的傷口,眼神中充滿了驚疑、凝重,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畏懼。他征戰沙場十幾年,經曆過邊境衝突、剿匪任務,無數次在生死線上徘徊,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況——前一秒還被他們如同貓捉老鼠般戲耍、瀕臨體力與意誌雙重崩潰的對手,下一秒卻如同被某種古老英靈附體,攻擊方式變得如此淩厲、精準、刁鑽,更帶著一種完全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的、近乎同歸於儘的慘烈氣勢!那種從雷恩血紅色雙眼中透出的、冰冷徹骨卻又灼熱如岩漿的殺意,讓他這個自詡心如鐵石的老兵,都感到脊背竄起一股寒意,握著巨劍的手心,竟然有些濕滑。
狂戰士“碎顱者”莫格雖然口中依舊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戰斧揮舞得虎虎生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攻勢中少了幾分之前那種肆無忌憚、一往無前的瘋狂,多了幾分因對手詭異速度和同歸於儘打法而產生的忌憚與遲疑。他不再敢輕易將力量用老,攻擊時總會下意識地留一分力用於回防,這種心態上的微妙變化,極大地削弱了他那狂暴攻擊的威脅性。
最要命的是,他們賴以製勝的戰術體係——遠程弩箭的精準點殺與法術的持續壓製、削弱——被“晨風之誓”拚死打出的組合拳徹底摧毀了。弩手“鷹眼”赫伯特右臂肘關節被艾吉奧的麻痹飛刀命中,整條手臂又痛又麻,幾乎失去知覺,彆說精準射擊,連穩穩端起弩機都變得異常困難;灰袍法師被莉娜那記超常發揮、蘊含了決絕意誌的【閃光術】正麵命中,不僅雙眼如同被針紮般劇痛,暫時失明,連精神感知也受到了強烈的衝擊,腦海中一片混亂,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構建任何一個像樣的法術模型;而那名如同毒蛇般潛伏的斥候“毒蛇”西索,則被重新活躍起來、如同跗骨之蛆的艾吉奧死死纏住,兩人在場地邊緣的障礙物間展開了一場凶險無比的短兵相接與潛行反潛行的對決,西索根本無法再像之前那樣,從容地設置陷阱或對“晨風之誓”的後排造成致命威脅。
“機會!唯一的機會!”雷恩強忍著體內因過度透支力量而產生的、仿佛要將每一寸肌肉、每一條經脈都撕裂的劇烈痛楚和陣陣襲來的、如同深淵般的虛脫感,他那雙布滿血絲卻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戰場掃描儀,瞬間掃過整個戰場,捕捉到了這稍縱即逝的戰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這種依靠燃燒生命潛能和體內神秘晶體能量換來的爆發狀態,絕不可能持久,如同絢爛卻短暫的流星。必須在力量耗儘、陷入任人宰割的虛弱前,鎖定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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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隆!”他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沙啞得可怕,卻帶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決斷力,穿透了戰場的嘈雜,傳入同伴耳中,“還能動嗎?用你的盾,給我擋住那個狂戰士!隻需要擋住他!”
幾乎半跪在地、依靠巨盾才勉強沒有倒下的塔隆,聽到雷恩這聲熟悉的、帶著信任與托付的吼聲,他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仿佛有一股無形的電流貫穿而過。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汙、汗水和沙塵的臉上,那雙原本因劇痛和失血而有些渙散、暗淡的眼睛,如同被重新投入火爐的頑鐵,驟然迸發出野獸般不屈的凶悍光芒!隊長的奮戰,同伴的堅持,自己肩負的職責……這一切如同最強烈的催化劑,激發了他身體深處最後的一絲潛力,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壓下了幾乎要淹沒意識的痛苦與疲憊。他發出一聲低沉、沙啞、卻仿佛來自洪荒巨獸的咆哮,用沒有受傷的右臂猛地一拍地麵!
“轟!”沙地微陷。
他竟然憑借著匪夷所思的頑強意誌力和對同伴的無條件信任,硬生生地、搖搖晃晃地再次站了起來!他左臂軟軟地垂著,鮮血依舊在流淌,但他僅憑右臂和腰腹核心的力量,再次將那麵象征著守護的、布滿創痕的“山巒之壁”巨盾,沉重地頓在身前!他微微弓身,如同一頭受了重傷卻依舊守護領地的遠古猛獁,那雙燃燒著戰意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不遠處焦躁不安的狂戰士“碎顱者”莫格!他或許無法再主動進攻,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絕不會讓這個瘋子越過他的防線!
“艾吉奧!”雷恩的目光轉向高台,“彆管那個斥候了!優先解決掉失去保護的弩手!讓他徹底閉嘴!”
“明白!頭兒!”艾吉奧應了一聲,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用一個假動作騙過“毒蛇”西索刺來的匕首,腳下步伐如穿花蝴蝶,幾個輕靈迅捷的起落,便如同壁虎般躥上了弩手所在的那處稍高的沙堆平台!失去了法師的預警和斥候的貼身掩護,手臂受傷、行動受限的弩手赫伯特,在艾吉奧這種專精暗殺與突襲的潛行者麵前,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如同暴露在鷹隼目光下的兔子。
“莉娜!”雷恩最後看向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女法師,聲音放緩了一絲,卻依舊緊迫,“堅持住!不用攻擊,持續乾擾那個法師!彆讓他有機會吟唱任何一個完整的法術!給我……十息時間!”
莉娜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掏空,又像是有無數鋼針在反複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精神層麵的劇痛。但她看到雷恩那決絕的眼神,看到塔隆染血卻依舊屹立的身影,看到艾吉奧義無反顧地撲向敵人,她猛地一咬舌尖,尖銳的刺痛讓她幾乎渙散的精神強行凝聚起來!她不再試圖施展消耗巨大的【閃光術】或構建脆弱的【微光護盾】,而是將最後殘存的那點可憐魔力,凝聚成數道細微卻極其刺眼、如同牛毛尖針般的【微光箭】,接連不斷地射向高台上正捂著眼睛、試圖驅散強光後遺症並重新連接魔法網絡的灰袍法師!
這些【微光箭】本身威力極小,甚至無法穿透法師袍的普通布料,但它們蘊含著純淨的光明氣息,並且出現的時機和角度極其刁鑽,總是瞄準法師試圖吟唱時最需要集中精神的瞬間!灰袍法師不得不一次次中斷剛剛提起的法力,狼狽不堪地閃避或施展最低階的【法師護盾】格擋,氣得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卻始終無法順暢地完成任何一個哪怕最低階的詛咒法術!莉娜像一隻最執著的蜂鳥,用自己最後的力量,死死地釘死了對方最危險的獠牙!
現在,雷恩的麵前,隻剩下最後一個,也是最強的對手——護衛隊長“鐵壁”加爾斯!
“鐵壁”加爾斯也瞬間明白了局勢的危急。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因手腕傷勢和雷恩詭異劍勢帶來的震驚與不適,重新擺出了他最擅長的、如同磐石般的絕對防禦姿態,沉重的巨劍橫在身前,寬大的盾牌護住大半個身軀,眼神凝重如臨大敵。豐富的戰鬥經驗告訴他,隻要自己能穩住,纏住甚至找準機會擊敗這個狀態明顯無法持久的對手,等待弩手擺脫糾纏,或者法師恢複過來,勝利的天平依然會向他們傾斜!他還有底牌,一套隱藏的、用於絕境反擊的盾擊連招!
但雷恩,絕不會給他拖延時間、等待轉機的機會!時間,是“晨風之誓”最奢侈的東西!
“殺——!”
雷恩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短促、沙啞卻蘊含著炸雷般力量的暴喝!他腳下原本有些虛浮的步伐再次變得凝實,整個人如同掙脫了弓弦束縛的致命箭矢,化作一道帶著殘影的流光,再次義無反顧地衝向穩如泰山的“鐵壁”!他的劍法依舊狂暴迅猛,仿佛體內那燃燒的怒焰仍未熄滅,但細看之下,卻又多了一份之前所沒有的、源於無數次生死邊緣徘徊所磨礪出的、近乎本能的精準與狠辣!他不再追求與對方重型武器的硬碰硬,而是將自身速度、攻擊角度的詭異和時機的把握,提升到了自身所能達到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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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看似樸素的“灰岩長劍”,在他手中仿佛擁有了生命,化作一道道撕裂空氣的冰冷寒光,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劍光時而如同隱匿於草叢中的毒蛇,驟然吐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直刺“鐵壁”因舉盾而偶爾露出的咽喉、腋下、膝窩等鎧甲防護最薄弱之處;時而如同席卷大地的狂風驟雨,圍繞著“鐵壁”那相對笨重的身軀,針對其視覺死角和盾牌轉換的瞬間間隙,發起瘋狂而不間斷的連環刺擊;時而又如同附骨之蛆,劍身緊緊貼著對方巨劍寬厚的劍脊或盾牌邊緣,利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或卸、或帶、或引,一次次試圖破壞“鐵壁”那沉穩的防禦節奏,迫使他露出更大的破綻!
更讓“鐵壁”心驚的是,雷恩的每一劍,似乎都蘊含著一種奇異的、高頻率的細微震蕩力量。這種力量並非純粹物理上的衝擊,而是仿佛能穿透金屬鎧甲的直接防禦,作用在他的肌肉、骨骼甚至內臟上,震得他手臂愈發酸麻,氣血在胸腔內翻騰不休,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再加上雷恩那完全舍棄自身防禦、每一招都帶著以命換傷、以傷換命的一往無前氣勢,迫使“鐵壁”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嚴守自身之上,徹底陷入了被動挨打、疲於招架的境地!
“叮叮叮叮……噗嗤!”
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碰撞聲和火星迸濺中,夾雜了一聲異響!在連續高速格擋了雷恩如同狂風暴雨般的十幾劍後,“鐵壁”加爾斯因手腕舊傷的牽動和體力、精神的巨大消耗,巨劍回防的動作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微不可查的遲緩與變形!而就是這瞬息之間的破綻,被將感知提升到極限的雷恩精準無比地捕捉到了!
他手中那如同毒蛇般的“灰岩長劍”,以一個違背常理、刁鑽到極點的角度,如同水中遊魚般,悄無聲息地穿透了“鐵壁”那原本密不透風的劍幕縫隙,冰冷的劍尖如同熱刀切入黃油,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鐵壁”肩胛骨與胸甲之間的連接處——那裡是板甲防禦的相對薄弱點!
劍尖入肉雖不深,但蘊含的奇異震蕩力量和刺骨的劇痛,讓“鐵壁”加爾斯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手臂力量瞬間一泄,那嚴密的防禦姿態,如同被戳破的氣泡,驟然崩潰!巨劍和盾牌之間,露出了一個致命的空門!
“就是現在!結束吧!”
雷恩眼中那血紅色的光芒驟然收縮,凝聚成一點冰冷的寒星!他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放棄了順勢追擊擴大戰果的機會,而是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他猛地鬆開了握劍的右手,任由“灰岩長劍”暫時脫手,同時整個人合身猛撞而入,左肩下沉,將全身殘餘的力量,連同前衝的慣性,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般瞬間釋放,化作一記凶悍無比的貼身靠撞,肩膀如同沉重的攻城錘,狠狠撞在了“鐵壁”因受傷而失去部分防護的胸口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