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彆院被淒冷的月色浸染,寒氣森森,滿地的月光如霜似雪,卻透不出一絲清朗。
赤夜負手立於窗前,周身散出若有似無的幽冥黑氣,如毒蛇吐信,繚繞不散,無聲地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他緩緩轉過身——頂著沈清舟那張清俊溫潤的皮囊,此刻卻每一寸肌理都浸滿了令人膽寒的陰厲之氣。眉梢眼角掛著的不是霜寒,而是凝實如冰碴般的刺骨殺意。
那雙本該溫潤含笑的眸子,此刻幽深得不見底,恍若兩個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無底寒淵,更像是兩口埋葬了無數生靈的枯井。
瞳仁深處偶爾閃過的猩紅,如同寒潭裡遊過的嗜血水蛭,讓人望之便心頭發緊。
“還沒找到沈瑤?”男人聲線沙啞陰沉,帶著一股能碾碎人脊梁骨的恐怖威壓。
下方,血影單膝跪地,頭顱深垂,姿態是絕對的臣服與敬畏,眼神中滿是忠誠與順從。
“屬下無能……”他嗓音乾澀:“已遣出三千魔兵,四下搜尋,翻遍了可能之地……可她自離開天水城後,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尋不到半點氣息殘留,任何追蹤秘法都失去了效用。”
“廢物!”赤夜眸中戾氣驟然暴漲,眼底的深淵仿佛掀起巨浪。
沒有任何預兆地猛地一掌揮出,幽冥死氣應念而動,如一條狂暴的黑色孽龍,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重重轟擊在血影胸口。
掌風掃過之處,地麵的青石磚瞬間碎裂開來,形成蛛網般的裂痕。
“噗——!”血影猝不及防,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整個人便倒飛出去,後背狠狠砸在後方堅硬的冰冷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隨即又軟軟滑落在地,大口大口的汙黑血液控製不住地從口中嘔出,麵色瞬間灰敗,氣息也萎靡下去。
“消失?哼。”赤夜嘴角驀地向一側扯起,拉出一抹極儘陰鷙瘮人的扭曲弧度,眼中滿是暴虐與不耐,“一個被藥王宗掃地出門、喪家之犬般的女人,三界雖大,又能藏在哪個陰溝角落裡?”
他鼻翼微微翕動,像是在空氣中嗅著那虛無縹緲的獵物氣息,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渴望與殘忍的猙獰表情,“她體內藏著夜天瀾那半顆妖丹!那是本尊恢複巔峰之力、甚至更進一步的最關鍵一環!絕不能有失!”
“就算掀翻人界每一寸土地,掘地三萬尺,也必須把她給我挖出來!那妖丹,隻能是本尊的囊中之物!還有夜天瀾交給她的神器,鳳鳴琴,也必須到手!”
赤夜的眼中翻湧著毫不掩飾的暴戾與一種近乎灼熱的貪婪,瞳孔深處的猩紅閃爍不定,如同地獄之火在燃燒。
血影被如山如嶽的煞氣壓得心膽俱裂。
他強忍著五臟六腑仿佛已被徹底移位、甚至攪碎般的可怕劇痛,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掙紮著,搖晃著重新跪穩,喉嚨裡血腥氣陣陣上湧,聲音嘶啞破碎,“屬下……屬下明白!這就立刻加派所有人手!動用一切手段!就算……就算耗儘最後一絲魔元,也必為尊上尋得!”
稍緩過一口氣,血影略作遲疑,還是極快地窺探了一眼主上那深不見底的神色、喜怒難測的神色。
“尊上,屬下鬥膽……有一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赤夜語氣淡漠,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血影咽了口帶血的唾沫,謹慎地說道:“沈瑤自離開天水城後便再無任何音訊,人間界已被我等近乎翻了過來卻依舊遍尋不得。她會不會……是已經遁入了妖域之地?藉由妖丹之力,得到了妖族殘餘勢力的庇護?”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赤夜的反應,“妖皇夜天瀾雖死,妖族如今大部分的勢力都在南風手上,依照他對夜天瀾的忠誠,沈瑤是夜天瀾心上的女人,他必定會護她周全。”
“哦?妖域?南風?”赤夜聞言,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尾音微微上揚,聽不出絲毫喜怒,但那眼神卻銳利了幾分。
他原本隨意搭在窗台上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木質窗欞上輕輕叩擊的動作略微加快了些,發出“篤、篤、篤”的聲響,顯示他正在仔細掂量這個猜測。
血影得了回應,心中稍定,連忙趁熱打鐵,分析道:“夜天瀾臨死前將半生修為所化的妖丹渡給了她,從某種意義上說……她身上已打下了妖皇的烙印,攜帶妖皇本源氣息……如今恐怕……恐怕已被妖域殘餘勢力視為名正言順的新主了也未可知……”
他說到這裡謹慎地頓了頓,觀察赤夜反應,見對方麵無表情,才繼續補充,“若她真得了妖域殘餘勢力的庇護並精心隱藏,我等集中力量搜尋,自是難有結果,如同盲人摸象,事倍功半……”
赤夜身形紋絲未動,眼底卻驟然卷起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那漩渦無聲卻瘋狂地旋轉,越來越快,仿佛要將周遭所有的光線、聲音乃至希望都吞噬進去。
他沉默著,指尖那令人心慌的規律叩擊聲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