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之內,藥香馥鬱醇厚,千百種靈植精華的氣息交織彌漫。
可這令人心安的藥香,卻壓不住沈若初胸腔裡那縷越發腥甜粘稠、近乎實質的不安。
指尖劃過案幾上排列整齊的靈草,“凝露草”葉片如翡翠般瑩潤,指腹觸到的涼意順著指尖沁入肌膚,卻沒帶來半分寧神的效果,反倒像摸到了一塊剛從冰窖裡取出的寒玉,寒意順著血管往骨髓裡鑽。
案幾上的鎏金藥勺反射著屋頂琉璃燈的微光,映得她微微蹙起的眉峰格外清晰。眉峰本是精心修整過的柳葉形狀,此刻卻擰成了一團,連帶著眼角的細紋都繃得緊緊的。
為何今日心緒如此不寧?
仿佛有無形無質、濕冷黏膩的蛛絲,自虛無中滲出,一層又一層纏繞在心尖之上,越收越緊。
“哐當——!”
掌心裡沉甸甸的青銅藥杵猝然滑脫,藥杵上雕刻的雲紋還沾著些許藥粉,砸在清冷光潔的青石磚上,敲擊出一聲格外尖銳刺耳的脆響。
聲音撞在四壁琳琅滿目的藥櫃玉匣上,反彈回無數細微的回音,鑽進耳膜,像無數隻小蟲子在耳道裡爬動,攪得她心神愈發紊亂。
不詳的預感如同濃稠的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擴散,將她整個心神都浸染得一片晦暗。
外麵模糊的嘈雜聲、驚呼聲、以及一聲緊過一聲的警鐘鳴響,此刻透過厚重的丹房木門傳進來,斷斷續續卻格外清晰。
“怎麼回事?為何警鳴鐘會響?是有人強闖山門?”她眉頭擰得更緊,指尖無摳著案幾邊緣。
那紅木案幾本是堅硬無比,卻被她摳出幾道淺淺的印子,木屑簌簌落在裙擺上。
莫非是魔族打過來了?
這時,“吱呀——”
兩扇沉重厚實、散發著淡淡沉香的丹房木門,就在此刻被緩緩推開。
門軸轉動的聲音乾澀滯黯,像是垂死者的呻吟,磨得人耳膜生疼,極不舒服。
門外晨光瞬間湧入,切割出明暗交織、光影搖曳的通道。
一個纖細卻挺直的身影逆光而立,輪廓被光線模糊融化,仿佛從另一個世界踏著光芒而來,帶著一身冰冷的隔絕感。
沈若初被那光線刺得眯起了眼,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待她勉強適應了光線,手指緩緩放下,瞳孔一點點聚焦,終於清晰地看清來人的麵容時——
轟!
一瞬間的震驚如同冰水潑麵,從頭頂直澆到腳底。
——沈瑤?!怎麼會是她?
那張臉,她絕不會認錯!
眉如遠山含黛,眼似秋水橫波,隻是曾經柔和的眉峰此刻多了幾分鋒利,像是被精心打磨過的匕首。
可……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