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峰,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蟻群般圍攏在丹房外的青石廣場上,竊竊私語聲彙聚成沉悶的嗡鳴。
初春的風本該帶著點剛抽芽的嫩涼,可今兒個卻像被釘在了半空,連半分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不是被凍住了,是被丹房裡飄出來的血腥氣和殺氣攥得死死的,那股子冷意直往骨頭縫裡鑽。
丹房門檻內的光柱裡,塵埃瘋了似的打轉,活脫脫是瀕死飛蛾最後撲騰的翅膀,明明滅滅的。
無人敢輕易越過那道搖搖欲墜的門檻。
門內的青石板上,沈若初癱在那兒,模樣慘得讓人心頭發顫。
曾經能勾魂攝魄的杏眼,這會兒散得沒了半分焦點,眼白泛著死魚肚皮似的慘白,連眼尾精心描的胭脂,都被冷汗衝成了一道道渾濁的紅痕,像極了劣質的染料糊在臉上。
她的手指死死摳著地麵,塗著石榴紅丹蔻的指甲整片翻起,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甲床,滲出的血珠在石板上劃出斷斷續續、深淺不一的痕跡。
外麵的喧嘩聲越來越近,如同注入這具即將枯竭軀體的最後一股強心劑。
求生的本能讓她昂起頭,脖頸處的青筋暴得老高,在皮膚底下扭來扭去,活像幾條掙紮的青色小蛇。她用儘肺腑間殘存的靈力,從喉嚨深處擠出嘶啞的尖鳴,“救命——!師父!救我……師…父……”
渙散的瞳孔裡亮起一點光,虛妄得像鬼火。
她想,師父肯定來了,藥王宗的長老們也來了,她可是玉真長老最疼愛的弟子,他們絕不會讓她死。
沈瑤那個賤人,不過是個被廢了靈根的棄徒,怎麼可能打得過整個藥王宗?
等會兒她就要看著沈瑤被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她幾乎要沉浸在這片刻幻想帶來的微弱暖意裡。
阿瑤漠然立著,她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把眸子裡的寒意遮得嚴嚴實實,隻剩點冷光從睫毛縫裡漏出來。
門外的喧嘩聲在她耳裡,跟蒼蠅嗡嗡沒什麼兩樣。
體內深處,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少修士往這邊來,再不走,會被困住。]
阿瑤的意念在識海裡蕩開,[我不走。沈若初還沒死,我不能走。]
頓了頓,那意念更冷、更硬,[青禾村那麼多冤魂,我要為他們討回公道,讓沈若初血債血償。]
少女冰冷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腳下那團因極致恐懼而劇烈顫抖、蜷縮的影子上。
她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笑意未曾抵達眼底半分,,冷得像冰碴子。
“怎麼,”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字字如冰釘,狠狠鑿入沈若初的耳膜,“想讓他們救你?”
沈若初看到她的笑,渾身血液凍僵。
比丹田處的傷更冷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順著脊椎爬進腦子裡。
阿瑤抬手的動作快得隻剩一道殘影,五指像寒玉雕成的爪子,精準地攥住沈若初早已被血汙浸透、黏膩冰冷的衣襟。
手臂看似隨意地一振——
“啊——!”
淒厲到完全變調的慘叫劃破凝滯的空氣,聽得人頭皮發麻。
沈若初的身體像個沒了骨頭的破布娃娃,被硬生生甩出門外。
她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不堪的弧線,四肢軟塌塌地甩動著,如同折了翼的哀鳥,連半分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嘭”的一聲悶響,她像個裝滿了敗絮和碎骨的破舊麻袋,沉重地、結結實實地砸在院外光滑堅硬的青石板地正中央!
那聲悶響聽得人牙酸,清晰地撞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沈若初的身體在撞擊的巨力下,又不受控製地翻滾了數圈,所過之處拖出一道驚心動魄的、長長的黏膩血痕,像條暗紅色的蛇。
停下來的時候,她的胳膊和腿以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多處骨骼已然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