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顏跟著宴舟踏上宗門石階時,天邊的夕陽早被扯成了碎絮,如血般的霞光把綿延百裡的雲霞染得一片淒豔,山間吹過的晚風都裹著幾分涼意。
風穿過層層林海,枝葉沙沙聲沒完沒了,像是無數隻細弱的手掌在摩挲,
可這熱鬨勁兒,半點沒驅散兩人臉上的凝重,反倒讓那股子疲憊更顯眼了。
尤其是宴舟。
往日裡,少年臉上總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一雙桃花眼眯起來時,眼尾上挑,滿是玩世不恭的模樣,不少師姐師妹見了都要紅著臉躲開。
可這會兒,他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像拉到極致的弓弦,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不見半分弧度。
曾經嘴角那抹帶著戲謔的弧度,早被沉重的心事碾得粉碎,
深邃的眼眸裡也不是往常那汪粼粼的春水,反倒翻湧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困惑,還有點藏不住的慌。
宗門入口處,刻有龍飛鳳舞、鐵畫銀鉤“天元宗”三個鎏金大字的巨大石碑陰影下,宴舟的腳步微微一頓。
這尊象征著正道威嚴與宗門榮耀的界碑,高逾三丈,碑身紋路裡還殘留著上古靈力的微光,往日是他嬉笑歸家的路標,此刻仿佛有著千鈞之重。
沈瑤……她到底錯在哪了?
這念頭跟野草似的,突然就冒了出來,壓不住。
宴舟皺著眉。
從藥王宗到魔族,怎麼就有那麼多人容不下她?
一個個都跟餓狼似的,急切地想要將她置於死地?
藥王宗視她為仇寇,清風城欲殺之而後快,魔族設局圍獵,就連自己的宗門——天元宗,竟然也下了誅殺令。
青禾村中那股純淨、強大的淨化之力,詭異消失的屍體……這一切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
宴舟越想心越沉,像墜了塊玄鐵,直往下墜。
又想起師兄墨子軒如今受了宗門禁足,連靈力都不能隨意動用,他真能護住沈瑤嗎?
“嗬。”一聲輕哼從喉嚨裡溢出來,帶著點自嘲,又有點無力。
宴舟側過頭,目光沉沉地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
夕陽的光落在秦沐顏白皙的小臉上,暈開一層淡淡的紅暈,看著格外動人。
然,少女那雙平日清澈靈動的眸子裡,這會兒卻沒了神采,像是蒙了層厚厚的霧,滿是恍惚。
宴舟心裡輕輕歎了口氣,開口時,嗓音比平時低了不少,還帶著點沙啞:“我去找師父和宗主,告知青禾村發生的一切。”
“那我呢?”秦沐顏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點不自覺的依賴,眼神也緊緊黏在宴舟身上,像個怕走丟的孩子。
宴舟看著她這副難得脆弱的模樣,冷硬的眼神稍稍緩和了一絲,“你去流雲閣找師兄。將我們所見,尤其是關於阿瑤的部分,仔細告知於他。一點都不能漏。”
秦沐顏乖巧地點了點頭,柔順的青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了晃,擦過光潔的額角,“好。那……那你也要快些來流雲閣,彆讓我和師兄等太久。”
“嗯。”宴舟簡短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