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櫃倚在鑄劍台旁,煙鬥中升起的青煙在晨光中嫋嫋盤旋。他眯著眼,望著劍爐中那柄躁動的金劍——劍身正微微震顫,發出清越的嗡鳴,仿佛在回應遠方的召喚。
倒是認主。他嗤笑一聲,煙鬥在爐邊磕了磕,抖落幾粒火星,老夫煉了你一年,也不見你這般歡騰。
金劍聞言,劍鋒一轉,竟對著白掌櫃的方向輕點了三下,似在行禮致謝。劍格處的地裂獸虛影也收斂凶相,低吼一聲便隱入劍身。
白掌櫃哼笑,正要再說什麼,突然抬頭——遠天一道藍色劍虹正破空而來,速度快得在雲層中撕開一道筆直的裂痕。劍未至,淩厲的劍氣已震得青山堂簷角銅鈴叮當作響。
來了。
話音未落,院中青石板地裂開一道細縫。何太叔踏劍而立,衣袂翻飛間,目光已死死鎖住劍爐。爐中金劍感應到主人氣息,突然暴起刺目金芒,地一聲衝破爐蓋!
劍如遊龍,在空中劃出三道金色圓環,將何太叔周身繞了個遍。劍鳴聲聲,似孩童久彆重逢的雀躍。何太叔伸手一抓,劍柄精準落入掌心——
一道血色劍花綻放在晨光中。何太叔竟反手握劍,任由鋒刃割開掌心。鮮血順著劍脊蜿蜒而下,所過之處金紋儘數亮起,地裂獸虛影在血光中仰天長嘯,整柄劍驟然爆發出衝霄劍氣!
院中所有兵刃同時震顫,鑄劍爐地炸開一團金焰。白掌櫃的煙鬥僵在嘴邊,煙灰簌簌落下——他煉器九十載,還是頭回見到如此凶烈的認主之儀。
血染的劍身上,何太叔與劍影四目相對。刹那間,十餘年尋材之苦、五年守候之寂,儘數化作掌心這一抹滾燙。
白掌櫃叼著煙鬥,眯眼看著金銳劍將何太叔掌心血痕儘數吸收。劍身上暗金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將鮮血轉化為細密的血絲脈絡,最終在劍脊處凝結成一道妖異的血紋。
以血祭劍...白掌櫃吐出一口煙圈,灰白的煙霧在晨光中緩緩散開,這倒是古修士馴服凶器的法子。不過現在的小輩,十個裡有九個半嫌這法子太凶險。
何太叔指尖輕撫劍身,感受著金銳劍傳來的雀躍情緒。劍格處的地裂獸虛影此刻溫順如貓,正用頭顱輕蹭他的手腕。聞言隻是淡淡道:此劍熔了地裂獸的凶魄,若不趁現在以精血立契,待它凶性養成...
話未說完,金銳劍突然地一顫,劍鋒無風自動,在青石板上劃出一道三寸深的裂痕。白掌櫃見狀哈哈大笑,煙鬥在鞋底磕了磕:好個凶物!看來老夫的手藝還沒生疏。
二人移步茶室,白掌櫃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清單。當聽到何太叔選擇木行劍時,他眉頭一皺,煙鬥隨意扔到桌上的一角:選木行劍?你...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白掌櫃起身從庫房中取下一麵龜紋銅盾,盾麵布滿細密裂痕:三十年前,玄天宗那位鐵壁真人就是靠與土恒劍類似的材料煉製而成的法器,在妖族圍攻下硬撐了七天七夜。他指尖輕點盾麵一道貫穿傷,這一劍若是刺在肉身...
何太叔苦笑,茶盞在掌心緩緩轉動。透過蒸騰的熱氣,他仿佛看到那些被各大宗門把持的靈脈禁地——地脈石在靈脈深處孕育,而稍有規模的靈脈,哪個不是被金丹真人日夜看守?
白道友以為我不想麼?他放下茶盞,指尖在桌麵勾勒出青元山靈脈走勢圖,我一介散修,有什麼價值,值得宗門和世家對我下注,我隻聽說錦上添花,可沒聽說雪中送炭”
窗外一陣風過,庭中老梨樹沙沙作響。何太叔的目光落在飄落的梨花瓣上:木行劍雖守勢稍弱,但青靈木心在百草閣明碼標價。藤妖血雖難得,總比跟千年玄龜耗上數十年強。
白掌櫃沉默良久,突然從櫃底抽出一卷獸皮圖:你要的罡風石...粗糙的手指點在沙漠某處,去年有商隊在此見過沙暴龍卷,底下必生罡風石。
何太叔眼前一亮,正要細看,卻聽白掌櫃幽幽道:不過那地方...最近可有金丹老怪在找什麼上古遺府。
茶室頓時陷入沉寂,隻剩煙鬥明滅的火光,映照著兩張凝重的麵孔。
白掌櫃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點頭。煙鍋裡的火光映著他眼角的皺紋,顯得格外深邃。作為煉器大師,他自然明白散修的艱難——沒有宗門支撐,每一塊靈石都要精打細算,每一次選擇都關乎生死。
罷了,白掌櫃將煙鬥在鞋底敲了敲,灰白的煙灰簌簌落下,木行劍雖手勢稍遜,但乙木之靈的治療之效,在險境中或許更實用。
二人又就煉器細節探討了半個時辰,直到日頭西斜,何太叔才起身告辭。白掌櫃送他到院門口,望著那道青衫背影融入街巷人流,不禁搖頭輕歎:堵道友啊堵道友,這次怕又被你押中寶了...
離開青山堂,何太叔穿梭在雲淨天關縱橫交錯的街巷中。
丹藥坊市裡,濃鬱的靈藥香氣撲麵而來。他在百草軒前駐足,用三塊中品靈石換了一瓶療傷聖藥還魂丹;又在符籙閣咬牙買下三張保命用的遁地符。每付出一塊靈石,儲物袋就輕一分,讓他心頭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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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三條街,來到材料市場最繁華的地段。何太叔在一家掛著萬木齋匾額的老店前停下腳步。店內,一截三尺長的青靈木心被供奉在水晶櫃中,通體碧綠如玉,表麵天然形成木紋竟隱約組成一幅山水畫卷。
掌櫃見來人是築基修士,目光又一隻盯著青靈木心,暗道“生意來了”
道友好眼力,掌櫃笑眯眯地搓著手,這可是從青元山靈杉上取下的心材,年份乃千年之久...
何太叔強壓激動,故作鎮定地問“有沒有兩百年到四百年份的心材”聞言掌櫃笑眯眯說道“前輩,我這萬木齋什麼樣年份的靈木都有,四百年份的心材”
承惠,八百中品靈石。
這個數字如同一記重錘,砸得何太叔眼前發黑。他僵硬地轉頭,看向另一側琉璃罐中懸浮的藤妖血——那團翠綠液體中不時浮現出猙獰麵孔,報價更是高達五百二十中品靈石。
何太叔的指節捏得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氣,突然轉身大步離去,青石板被踏得咚咚作響。
店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何太叔鬆開攥得生疼的拳頭,掌心赫然四道月牙狀的血痕。他回頭狠狠啐了一口:黑店!
發泄完怒火,他整了整衣冠,朝著流火閣的方向走去。那裡,或許還有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