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坊市的酒肆依舊掛著那塊褪了色的醉仙樓招牌,可門前的石階卻換成了嶄新的青玉磚。
何太叔站在街對麵,恍惚間仿佛看見數十年前的自己——那個背著柴薪來送野味的少年,總愛蹲在角落聽往來修士高談闊論。
這位爺,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店小二熱情的招呼將他拉回現實。眼前是張陌生的年輕麵孔,再不見當年那個總偷偷給他多舀一勺肉湯的老夥計。
用飯。
何太叔選了張靠窗的方桌坐下。指尖撫過桌麵上深淺不一的刀痕——那是他十四歲時,親眼看著一個醉酒的鏢師用匕首刻下的。如今刀痕猶在,人麵全非。
醬爆山豬肉,清炒靈筍,再加壺青梅釀。
店小二唱了個喏正要離去,卻被何太叔叫住:且慢。幾枚銅錢清脆地落在桌上,我聽說這醉仙樓東家換人了?
小二眼神閃爍,卻在瞥見銅錢時瞬間堆起笑臉:您有所不知...他壓低聲音,爺你是不知道,我也是聽我們掌櫃說的。聽說這家店的前任東家觸怒了仙師,東家的主支被滅了滿門,而他們這些分家的人則被收沒了家產。
話音未落,櫃台後突然傳來掌櫃的咳嗽聲。小二慌忙抓起銅錢,臨走時又補了句:而且全家都被關押到,東疆府去挖寒礦去了...
何太叔握杯的手驟然收緊,隨後又放鬆下來,青梅釀在杯中蕩起漣漪,倒映出一雙平靜的眼睛。
何太叔握著酒杯的手懸在半空,目光穿過酒肆敞開的木門,望向坊市熙攘的街道。青梅釀的清香在鼻尖縈繞,卻再也嘗不出記憶中的滋味。
物是人非......
他本應徑直南下去往越國,卻在飛越蒼茫山時,心頭忽如針刺。待回過神來,劍鋒已轉向清溪坊市的方向——仿佛冥冥中有根看不見的絲線,牽著他回到這個闊彆數十年的故地。
桌上的醬爆山豬肉用了新的香料,靈筍也切得比從前細碎。何太叔機械地咀嚼著,味同嚼蠟。
鄰桌幾個年輕人正高聲談論著新發現寶地,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像極了當年他在此偶遇的說書人口若懸河般將仙人的世界描繪出來,讓他如獲至寶。
仰頭飲儘最後一滴酒,喉間灼燒般的刺痛讓他眼眶發熱。但當他放下酒杯時,所有波動都已歸於平靜,唯餘一片清明。
結賬。
幾枚靈錢在桌麵敲出清脆聲響。何太叔起身離席,玄色衣袂掃過那張帶著刀痕的木桌,再未回頭。
坊市上空,金銳劍化作流光遠去。這一次,他再不會為往事駐足。
...
曆經三百餘日的禦劍飛行,何太叔終於望見了越國邊境那標誌性的赤色界碑。
碑身上兩個古篆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周圍叢生的荊棘藤蔓間,隱約可見幾道獸痕——那是邊境野獸留下的痕跡。
金銳劍緩緩降落在界碑前,何太叔撣去衣襟上凝結的寒霜。這一路飛飛停停,看似緩慢,實則已是他全力趕路的速度。
雲淨天關與越國直線距離雖不過萬裡,但途中要繞過三處凶險絕地,穿越七片妖獸盤踞的荒原,路途還遇見一些劫修團夥,可惜這些劫修見事不妙,直接開溜,倒也省下麻煩。
他摩挲著界碑上斑駁的紋路,思緒不由飄遠——
這片大陸的人族疆域,是久遠的遠古時期在一場驚天動的戰爭下,打下根基。
當年人族大能聯手將妖族主力逼入十萬大山,又在山脈隘口築起巍峨的雲淨天關。關內是縱橫百萬裡的膏腴之地,關外則是妖族苟延殘喘的莽荒山野。
而越國,就像綴在這片錦繡山河邊緣的一粒芥子。它偏居東南沿海,境內多是瘴氣彌漫的丘陵,靈脈稀薄,隻有一些小門小派在此地安家。
何太叔望著遠處炊煙嫋嫋的村落,眼神漸深。那個被玉磯妖王逼死的凡人家族,就在此,他又飛了幾日來到了越國的京都越京。
何太叔收斂周身靈氣,化作一介布衣書生,隨著商隊緩緩進入越京城門。守城的兵卒懶散地倚在牆邊,對往來行人隻是隨意掃視——這座繁華的城市越京,顯然早已習慣了太平歲月。
他在城南尋了間名為的酒樓住下。三樓雅間推開窗,正對著皇城巍峨的朱雀門。夜幕降臨時,何太叔倚在窗邊,指尖輕扣窗欞,耳中卻將大堂裡的觥籌交錯儘收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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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韓家三小姐前日又拒了皇子的提親......
噓!韓家現在可是有仙人坐鎮,連陛下都要禮讓三分......
何太叔眉頭微挑,指節頓在半空。
——韓家?
他第二日便換了身綢緞衣裳,混跡於茶樓酒肆。用錢銀買通了韓府采買的管事,五壺酒灌醉了兵部侍郎的門客,待到暮色四合時,一個令人震驚的脈絡已清晰浮現:
五十年前,那個在玉磯妖王麵前自儘的韓姓修士,其家族原本隻是越國邊陲種田讀書的寒門。
可就在他死後第五年,韓家突然有位子弟考中狀元,此後更是將相輩出。更蹊蹺的是,十年前韓家祖宅夜現霞光,有樵夫信誓旦旦地說看見白衣仙人踏月而來......
有意思。
何太叔把玩著茶盞,望著韓府方向那衝天的文運之氣——其中竟混雜著一絲極淡的靈力波動,這正驗證了韓家有仙的傳聞。
何太叔指尖輕輕摩挲著青瓷酒杯的邊緣,酒液中倒映著他微蹙的眉頭。窗外,越京的夜市燈火如晝,韓府方向隱約可見幾盞明燈高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他原以為這趟差事不過走個過場——找到那修士的後人,問清緣由,便可回去交差。哪曾想,這看似簡單的任務,竟然彆有趣事。
杯中酒液微微晃動,映出何太叔若有所思的麵容。
那韓姓修士當年為何自儘?他與野花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而韓家如今的崛起,又與這段往事有何關聯?
更蹊蹺的是,韓家所謂的那位,是否真與玉磯妖王有所牽扯?
何太叔仰頭飲儘杯中酒,辛辣的滋味在喉間蔓延。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得單刀直入了。
看來......他低聲自語,得去韓府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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