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二叔公在祠堂祭祖時突發癔症,口吐白沫而亡;接著是三叔在赴任途中遭遇山洪,連人帶轎被衝入深淵;甚至那位德高望重的太爺爺,也在某個清晨被人發現僵臥在床,麵容平靜好似壽終正寢一樣......
短短二十年間,原本人丁興旺的耕讀世家,竟如秋風掃落葉般凋零殆儘。
祖田變賣,宅院荒蕪,到最後隻剩韓老太爺這一支獨苗,守著破敗的祖屋艱難度日。
直到太爺爺臨終前夜,才將這位垂暮老人喚到榻前,用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記住......這都是你父親造的孽......
隨著太爺爺斷斷續續的講述,一段塵封往事逐漸浮現——
韓老太爺的父親年少時被測出四靈根,雖資質平庸,卻被寄予厚望送入青霞觀修行。奈何他心比天高,自覺在道觀難有出頭之日,便私自下山,一路向西北雲淨天關方向遊曆。
多年後,當他風塵仆仆回到韓家時,身旁卻多了一位姿容絕世的女子。那女子性情溫婉,卻對自身來曆諱莫如深。每當族中長輩問起,韓父總是支支吾吾,隻說是在山中結識的孤女。
當時我們都以為......太爺爺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箱,是哪家逃婚的小姐......
然而三年過去,這女子始終未能生育。在族老們連番施壓下,韓父終於崩潰道出真相——
那根本不是什麼孤女,而是青玉穀中一株野花所化的精怪!
你父親跪在祠堂......太爺爺的瞳孔開始渙散,說他們已經......已經拜過天地......
族中頓時炸開了鍋。有人主張立即報官,有人提議暗中處決。最終在太守的斡旋下,韓父被迫寫下休書,迎娶了太守之女,也就是韓老太爺的生母。
而那個花妖,據說當夜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韓老太爺呆立在病榻前,耳邊回蕩著太爺爺臨終的懺悔與囑托。床榻上的老人雙目圓睜,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被褥,仿佛在與無形的命運抗爭。
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浸濕了繡著鬆鶴紋的枕巾。
是...是我們錯了...
老人喉嚨裡發出的聲響,每說一個字都像在耗儘最後的生機。他顫抖著指向祠堂方向:要...要讓我們韓家...重新...
話未說完,那隻青筋暴起的手突然垂下。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卻死死盯著祠堂的方向——那裡供奉著韓氏曆代先祖的牌位,包括那個被刻意放在角落、幾乎落滿灰塵的靈位。
背負著這份沉重的遺命,年輕的韓老太爺發奮苦讀。弱冠之年便高中秀才,而立之時更在殿試上一舉奪得探花。
官場上他八麵玲瓏,從七品縣令一路青雲直上,最終官拜禮部尚書,成為越國朝堂舉足輕重的存在。
更令他欣慰的是,韓家二代三代人才輩出。次子官至兵部侍郎,長孫娶了皇室郡主,連遠支的侄兒都在商界闖出名堂。曾經破敗的韓府,如今已是朱門繡戶,仆從如雲。
而當測出曾孫身具靈根那日,韓老太爺獨自在祠堂跪了整夜。他撫摸著太爺爺的牌位,老淚縱橫:
爺爺...孫兒做到了...
就在韓老太爺以為宿命即將圓滿之時,何太叔的突然造訪,卻如晴天霹靂般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此刻跪在冷硬的地磚上,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躲在祠堂後瑟瑟發抖的孩童。六十年的宦海沉浮,三代的苦心經營,在這個青衫修士麵前,竟如沙堡般脆弱不堪。
仙師...
韓老太爺重重磕了個頭,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麵。他終於明白,有些債,不是官位和富貴就能償還的。
何太叔靜靜立在原地,青衫紋絲未動,眼中如古井無波。
五十載修真歲月,早已將他的心性磨礪得堅如玄鐵。他見過至親在懷中的絕望,經曆過被仇家追殺千裡、血染青山的絕境,更曾在築基重塑體魄下那鑽心般的疼。凡塵俗世的悲歡離合,於他而言不過過眼雲煙。
咚、咚、咚——
韓老太爺的額頭一次次撞擊在青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花白的發髻散亂開來,額間已滲出血絲,在石磚上留下斑駁紅印。這般作態,若是尋常人見了,隻怕早已動容。
何太叔卻連睫毛都未顫動一下。
直到韓老太爺體力不支,踉蹌著扶住太師椅喘息時,才發覺那位仙師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裡,沒有半分憐憫,隻有洞悉一切的冷冽,以及......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
仙、仙師......
韓老太爺渾身一顫,如墜冰窟。他忽然明白,自己這番賣慘求饒的戲碼,在對方眼中恐怕與市井雜耍無異。那蒼老的麵皮頓時漲得通紅,又轉為慘白,最終深深低下頭去。
見韓老太爺終於收斂了那副作態,何太叔神念微動,身後一張黃花梨太師椅無聲滑來。他悠然落座,青衫垂落,手指在扶手上輕叩三下。
戲演完了。
聲音不重,卻讓韓老太爺渾身一顫。這位在官場沉浮數十載的老人立刻會意——眼前這位仙師要的不是哭訴,而是實情。他連忙挺直佝僂的背脊,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耳朵幾乎要豎起來。
奉前輩之命,來查那花妖與你......何太叔突然頓住,指尖停在半空。他這才意識到,竟不知該如何稱呼那位自縊的韓家修士。
是家父!韓老太爺反應極快,腰杆又彎下三分,仙師明鑒,老朽父親韓明遠,五十年前確實......
何太叔挑了挑眉,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這老狐狸轉變得倒是快,方才還矢口否認,此刻卻主動認親。凡人官場打磨出的本事,倒也不容小覷。
既如此,他指尖凝聚一點靈光,在虛空勾勒出野花的形態,你父親與這花妖的始末,家中可有記載?
韓老太爺緊繃的肩膀肉眼可見地鬆弛下來。原來不是來滅門的......他悄悄用袖口拭去額角冷汗,眼珠卻開始轉動——既然不是滅門之事,或許能從中謀些好處?
喜歡修仙之我有個裝備欄請大家收藏:()修仙之我有個裝備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