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時,王飛燕指尖剛觸及斑駁的院門,忽然察覺到一絲熟悉的靈力波動。
推門的手頓時凝在半空,隻見庭院深處,何太叔正倚在墨玉雕琢的桌案旁閉目養神。
晚風拂過他靛青色的道袍下擺,幾片新落的槐花停在肩頭,竟未被護體真氣彈開——顯然已在此靜候多時。
儘管三日前就收到傳訊紙鶴,此刻親眼見到那道身影,王飛燕仍覺心尖像被蜜糖浸透。
手中藥囊啪嗒落地,驚起幾隻棲在花叢的流螢。師尊!這聲呼喚裹著這幾年積攢的思念,裙裾翻飛間她已縱身躍起,發間玉簪墜落的珠串在空中劃出晶亮的弧線。
就像兒時每次迎接歸來的師父那樣,張開雙臂便要撲進那總帶著鬆墨清香的懷抱。
胡鬨。
何太叔左眼睜開一線,王飛燕頓覺周身空氣凝成實質。飄在空中的姿態像極了藥圃裡那些被定身訣困住的蜻蜓,粉紗披帛還保持著飛揚的弧度,人卻被輕柔卻不容抗拒地按在了相鄰的石凳上。
及笄之禮都行過半年了。何太叔屈指彈去肩頭槐花,一旁傀儡適時呈上纏枝蓮紋的碗筷,西席先生沒教你端莊?話雖嚴厲,眼底卻閃過細微寵溺。
鎏金食盒裡飄出的香氣分明是她最愛的蜜炙雲腿,連茶盞裡浮沉的都是能緩解疲勞的靈霧芽尖。
何太叔廣袖輕拂,一道柔和的靈力便將王飛燕穩穩托放在相鄰的玉凳上。
那方青玉凳麵刻著清心符文,觸之生涼,卻見她仍鼓著粉腮,纖指將衣襟絞出幾道褶皺,活像隻炸毛的靈貓。自打搬進這內城,
她故意拖著軟糯的尾音,整整三載寒暑,師尊見徒兒的次數還沒妙手婆婆丹爐上的蟠螯紋多呢。
石桌上燭火忽的一晃。何太叔執箸的手頓了頓,終究沒壓住唇角那抹弧度。就這麼靜靜聽著王飛燕的嘮叨。
前日又有個劍修在閣前耍了一套落英劍法,她突然撇嘴,米粒粘在唇邊都未覺,結果劍氣震翻了藥童晾曬的茯苓片。
說著模仿那人收劍時的孔雀式,腕上金鈴串嘩啦作響。何太叔突然屈指彈來一道清風,替她拂去唇邊飯粒,順帶把笑得歪斜的步搖扶正。
月光漫過石桌時,王飛燕正用銀箸尖在碗底畫圈:起初還覺新鮮,現在...話音漸低,何太叔卻瞧見她耳後未褪的緋色——小女兒家的抱怨裡,分明藏著幾分初識風月的慌亂。傀儡適時添上一盞寧神茶,他忽然想起十六年前撿到的那團哇哇大哭的繈褓,如今竟已到了要防狼的年紀。
暮色漸沉,簷角的風鈴在晚風中叮咚作響。何太叔指間撚著一盞溫熱的靈茶,茶煙嫋嫋中注視著對麵喋喋不休的少女。
王飛燕說到激動處,袖口沾到的藥漬隨著手勢晃動,發間的青玉簪都歪了幾分。
那些在外人麵前必須維持的端莊儀態,此刻在師尊麵前全都卸下了偽裝。她將這三年來積攢的委屈、煩悶儘數傾倒,就像一艘滿載的漁船終於回到港灣,迫不及待要卸下所有重負。
何太叔始終未發一言,隻是偶爾在茶盞將空時為她續上新的靈茶。茶是安神的紫陽霧尖,能舒緩鬱結的心脈。
他注意到王飛燕說到某個追求者拙劣的討好手段時,眼角微微發紅;提到百草閣同門的嫉妒時,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這些細微的神情變化,比任何言語都更能說明她這些年獨自麵對的壓力。
直到院中蟲鳴漸起,王飛燕才終於停下話頭。她捧著茶盞,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師尊......聲音突然輕了幾分,這次回來,能留多久?
青玉筷尖懸在琥珀色的靈菇片上,何太叔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凝滯了一瞬。
此番歸來後...何太叔終於開口,聲音像是穿過悠遠的海霧,便暫不出海了。
話音未落,石桌下那雙繡著蝶戀花的軟底繡鞋突然歡快地晃起來,鞋尖綴著的珍珠在月光下劃出細碎的銀線。
他故意不去看對麵瞬間亮起來的眼眸,隻專注地將鬆子魚最嫩的部位夾到她碗裡,完成每年外事堂的最低供奉任務就行了
當真?王飛燕的筷子地擱在瓷枕上,珊瑚手串撞出清越的聲響。她忽然覺得今晚的靈米飯格外香甜,連平日嫌膩的蜜汁火腿都忍不住多夾了兩筷。
發間的流蘇隨著動作輕顫,在臉頰投下搖曳的光影——就像十二歲那年第一次成功煉出聚氣丹時的模樣。
這一刻的小院仿佛被施了定格術。傀儡侍者安靜地添著桂花釀,簷下新掛的青銅風鈴偶爾叮咚,連花叢裡的螢火蟲都聚攏過來,在師徒二人周圍織出星子般的微光。
可有...何太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上冰裂紋,心儀之人?
話音未落,對麵地噴出半口靈米飯,幾粒珍珠米甚至粘在了他道袍前襟。
王飛燕抓過琉璃茶盞仰頭便灌,喉間急促的滾動聲混著茶湯咕咚作響,倒像是要把這個荒唐問題一起衝下肚去。
師尊!擱下茶盞的聲響比平日重了三分,王飛燕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
她惡狠狠戳著碗裡的四喜丸子,仿佛那是某個糾纏她的劍修腦袋,那些家夥不是炫耀飛劍就是賣弄丹爐,活像開屏的孔雀...話到一半突然噎住——何太叔眼中竟閃過她從未見過的,近乎失望的神色。
弟子誌在丹道。她突然正襟危坐,發間流蘇停止晃動,見徒兒羞惱得幾乎要掀桌,何太叔指尖輕叩玉案,一道清風術不著痕跡地卷走了濺落的飯粒。
轉而問起百草閣近日收的幾株雪參,總算將這場尷尬揭過。
....
隔天。
晨霧還未散儘時,院門前的青石板路上突然凝出霜紋。
著冰蠶絲法袍的修士踏霜而來,腰間玄冰閣的玉牌在朝陽下泛著凜冽寒光。奉閣主之命。
來人雙手呈上鎏金請柬時,呼出的白氣在空中結成細小冰晶,一日後酉時,天字拍賣場。
何太叔摩挲著請柬邊緣的暗紋,那是用北海鮫人血墨繪製的防偽符咒。
王飛燕踮腳瞥見請柬上憑此柬可攜隨從二人的字樣,發間步搖的流蘇輕輕一晃。
但轉念想到師尊既承諾不再遠行,這些外務反倒不足掛齒。她仔細撫平藥童製服上最後一道褶皺,臨出門前突然回頭:師尊,我出門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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