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好友憂心忡忡的神情,趙青柳輕聲勸慰道:“儀妹,不必過於憂慮。何道友修行多年,心中自有分寸,知道該如何處置這般情形。”
堵明儀卻微微搖頭,眸中憂慮更深:“我何嘗不知他素來穩重?隻是何兄性情仁厚,易動惻隱之心。世間因果牽絆太多,若將來道心受擾,渡心魔劫時恐怕……”她話音漸低,未儘之語卻更顯沉重。
堵明儀這番話令趙青柳陷入沉思。她原本預估何太叔修行至多止步於結丹境,若能臻至金丹中期已是難得,未曾料到堵明儀竟對他有如此高的期許——甚至擔憂其因心境阻礙而影響破境之途。
二人交談之際,另一側的何太叔正含笑俯身,將八枚瑩潤靈石放入王飛燕的兒女手中。
孩童不識愁滋味,隻知靈石晶瑩可愛,歡天喜地地道謝。王飛燕與丈夫站在一旁,臉上勉強擠出笑容,眼中卻難掩黯然。
他們輕聲催促孩子道彆,一家十口漸漸遠去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格外漫長。
何太叔獨立原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何嘗不明白王飛燕夫婦的期盼?多年來二人屢次試探,無非是希冀他能收徒授業,為他們家留下一線仙緣。
然而天命難違,他們的子女終究未能生出靈根,仙凡之路,自此殊途。世間緣分皆有定數,強求反而徒增執念。此番贈予靈石,略表心意,卻也注定隻能至此為止。
最後他轉過頭去,目光掃過洞府外那片清幽的小院。此時院中隻剩下三人——他自己,以及尚未離去的堵明儀和趙青柳。暮色漸沉,風過竹梢,發出沙沙輕響,更顯得庭院寂寥。
何太叔心中升起一絲疑惑,若隻是堵明儀留下,尚可說是舊友重逢、言猶未儘,但趙青柳身為執事,竟也滯留未去,卻不知是何緣故。
他略一沉吟,終究開口問道:“趙執事可是還有要事相商?”語氣雖仍溫和,但言外之意已略帶逐客之嫌。
趙青柳卻並未顯出不悅。她迎上何太叔的目光,反而淺淺一笑,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問出一句令在場二人皆心神微震的話:“何道友如今也已臻至築基後期,不知對於結丹一事……有何打算?”
此言一出,小院之中驀地一靜。晚風似乎也為之凝滯。
三人皆已站在築基後期的門檻上,前方仙路最大的關隘,無疑就是結丹。多少修士終其一生困於此境,丹不成,道難續。
趙青柳這一問,看似平淡,卻正正點中了他們道途之上最沉重也最渴望的心事。
此時小院之中,三人神情各異,趙青柳麵容平靜,眸中卻透出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她背後之人給了她深厚的支撐與資源傾斜,此番談及結丹,自是底氣十足。
堵明儀卻是雙眉微蹙,容色間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糾結。
她雖借破障丹之力艱難突破至築基後期,然而族中前輩留下的結丹手劄中寫得分明:四靈根之資,放在這靈氣日漸稀薄的時代,想要成功結丹,無異於逆水行舟,難如登天。
每思及此,她便覺前途迷霧重重,難見丹成之光。
唯有何太叔,默立一旁,神色沉靜中帶著幾分深思。他非但不懼結丹,反而胸有成竹。
鎮魂香早已備妥,心魔之擾不足為慮;更關鍵的是,他身負麵板係統,可借天靈根修士的靈根,提升結丹幾率。此法雖險,卻遠勝於苦熬靈根資質的先天限製。
於他而言,結丹並非道途終點,真正的劫難乃是——結嬰之關。
趙青柳並未放過這個時機,她目光微轉,悄然落在何太叔的臉上,仔細審視著他每一分神色的變化。
隻見他雖雙眉微蹙,似在思量什麼,但眉宇間卻無半分惶惑遲疑,反而透出一種沉靜的自信,仿佛胸中早有成算,不懼前路艱險。
這般情態,令趙青柳心中微微一動。她暗忖:何太叔若非身懷倚仗、藏有後手,斷不會在結丹這等大事麵前仍顯得如此從容。他絕非虛張聲勢之人,那鎮定背後,必然有所依托。
思緒及此,她眼波輕轉,又悄悄望向身側的閨中密友堵明儀。隻見對方麵容低斂,眸中情緒起伏,唇線緊抿,顯然正深陷於糾結彷徨之中。趙青柳不由得在心底輕輕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