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章魚巨獸的屍體已有相當遙遠的一段路程。
何太叔緩緩將速度降下,神識如細密的網一般向後掃去,再三確認後方並無任何追兵跡象,這才稍稍鬆懈。
以他如今的修為,若是麵對兩三位同境界的妖獸,尚可遊刃有餘、全力一戰;然而方才竟是同時遭遇五隻,他不得不奪寶即走,毫不戀戰。
若是真被它們合圍纏住,即便能慘勝,自己也必將付出重傷的代價,甚至可能根基受損。
雖說五隻築基後期妖獸的價值極高,若是能以重傷換其全數殲滅,倒也並非不能考慮。但——何太叔眼神微凝,神識如潮水般向四周蔓延而去。
他總隱隱覺得,自某一刻起,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暗中跟隨自己。那存在氣息晦暗不明,似有還無,卻始終揮之不去,令他心生警惕。
他幾番試探,忽快忽慢,驟然轉向,甚至故意露出破綻,企圖引誘對方現身。可無論他如何施為,那跟蹤者卻始終隱匿不出,仿佛早已看穿他的意圖,不為所動。
何太叔不由得心頭泛起幾分無奈,這等敵暗我明之局,最是耗費心神。
眼見天色漸沉,四野昏茫,他不再強行趕路,而是降下一座海麵之上巍峨裸露的巨岩之頂。
此石巍然獨立於荒原之中,形勢險要,易守難攻。何太叔並指如刀,靈力吞吐之間,已在陡峭的岩壁上迅速開辟出一處簡易洞府。
他身形一閃而入,隨即袖袍一揮,幾杆陣旗落下,布下幾重禁製,將外界氣息隔絕開來。
洞府內。
既然對方遲遲不肯顯露行跡,何太叔索性不再理會,將心神收回。
他自懷中取出一枚淡紅色內丹,其色如霞、隱有流光,握於掌心時仍能感受到其中殘餘的妖力波動。他凝神端詳許久,片刻後才將其謹慎地收歸儲物袋中。
隨後,他又取出一枚留影石,指尖法力微注,石麵頓時泛起清光,一道影像自其中投出,映在洞府石壁之上。既然那暗處的窺視者如此沉得住氣,何太叔便也趁此間隙,靜心回觀起先前雷劫降下時的天威景象。
與此同時,距巨岩約十海裡之外,一片寂寥的海麵上,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自深海中浮起,隻露出半幅麵容,目光如冷刃般射向巨岩方向——正是連日以來一路追蹤監視何太叔之人。
若要問此人身份,其實並不難推測。
多年之前,何太叔曾憑借自己在外事堂積累多年的威望,聯合一批客卿長老,於堂內大會上公開支持趙青柳,助她穩固權位。
此舉徹底激怒了鐘離雲鶴——他們原本已拉攏若乾對趙青柳不滿的執事,意圖將其排擠下台,卻因何太叔的介入功虧一簣。
自此之後,鐘離雲鶴等人便將怨憤儘數傾瀉於何太叔身上。經過多方探查,他們終於確認何太叔已獨自離開深海堡壘,遠赴外海。
鐘離雲鶴認為時機已至,毫不猶豫派出家族暗中培養的死士,誓要將何太叔永遠留在這片茫茫外海之中。
自海麵悄然浮現的那人,正是鐘離家族麾下的死士,名為鐘離三。他已暗中尾隨何太叔整整三年之久。
這三載寒暑之間,他目睹過何太叔與諸多妖獸、劫修交鋒的場麵,深知對方修為深厚、鬥法淩厲,絕非易與之輩。
而鐘離三自身所修功法,側重隱匿與追蹤,並不以正麵拚殺見長。
因此數年之間,他始終以潛行窺探為主,默默搜集何太叔的實力情報。待大致摸清其修為境界與功法特點之後,他便開始暗中召集人手,意圖合力圍剿。
奈何何太叔行蹤飄忽,常年奔波於外海各地,禦劍乘風之速遠超尋常修士,尋常人根本難以追上。
鐘離三見強追不成,便轉換策略,以長期潛伏、緊盯不放為主。他耐心等待何太叔鬆懈之時,再一舉召集人馬布下天羅地網,務求一擊絕殺。
而今日,似乎正是那個期待已久的良機。
時至夜半,萬籟俱寂。鐘離三半身潛於水中,隻露出一雙冷冽的眼睛,如浮礁般難以察覺。
他已在此靜候數個時辰,見遠處巨岩之上的洞府始終毫無動靜,便推測何太叔不是已然歇息,便是正處於深度修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