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安然睡得極不安穩。
她做了一個漫長而混亂的夢。
夢裡,她一會兒回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小巷,被三個麵目猙獰的醉漢追趕;一會兒又站在了維也納金色大廳的舞台中央,聚光燈刺眼得讓她睜不開眼睛。
可無論場景如何變換,夢境的最後,都定格在了同一個畫麵。
她被無數根冰涼的、散發著冷冽香氣的黑色絲線,牢牢地捆綁著,動彈不得。而那個操控著所有絲線的、看不清麵容的女人,正用一種極致溫柔的、卻又讓她毛骨悚然的姿態,緩緩地,向她靠近……
“不——!”
安然驚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
清晨第一縷溫柔的陽光,正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地照射進來,在雪白的地毯上,投下了一片溫暖而明亮的光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海參小米粥的香氣。
這裡是……
安然環顧著這個巨大而空曠的、如同水晶盒子般的房間,過了好幾秒,才如夢初醒般地反應過來——這裡是司徒瑤的私人病房。
她昨晚,居然真的,在這裡睡著了。
而且,還是……睡在那個女人的懷裡。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瞬間劈中了安然,讓她那張剛剛睡醒、還帶著一絲迷蒙紅暈的小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她猛地轉過頭,看向自己身側。
床上,空空如也。
隻有枕頭上,還殘留著一個淺淺的凹陷,和一根烏黑的、屬於另一個人的長發。
她走了?
安然的心裡,莫名地,湧上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如釋重負的輕鬆,也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小小的失落。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身上那件白色的連衣裙,經過一夜的翻來覆去,已經變得皺巴巴的。她有些窘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然後光著腳丫,循著那股食物的香氣,小心翼翼地,向著房間的另一側走去。
在一個小小的、被屏風隔開的區域裡,有一個開放式的簡易廚房。
而那個本應躺在床上、身受重傷的“病人”,此刻,正穿著一身乾淨的、米白色的羊絨家居服,背對著她,站在流理台前,專注地,做著什麼。
她的額頭上,那圈厚厚的紗布,已經被換成了一塊小小的、肉色的方形創可貼,幾乎看不出受傷的痕跡。她的手臂上,也不再有輸液管。
她那頭烏黑的長發,被一根木簪隨意地挽著,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白皙得晃眼的後頸。晨光,為她那高挑而清瘦的背影,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的輪廓。
那一瞬間,安然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眼前這個看起來歲月靜好、充滿了居家氣息的女人,真的是那個冷酷、霸道、甚至有些瘋狂的司徒瑤嗎?
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司徒瑤緩緩地,轉過身來。
她的臉上,未施粉黛,卻依舊美得令人心驚。因為剛剛睡醒,那雙總是如同寒潭般深邃的鳳眸裡,褪去了平日的鋒利與冷硬,反而帶上了一絲慵懶的、居家的柔和。
她的手上,端著一個小小的白瓷盤。盤子裡,是一片烤得金黃酥脆的吐司,上麵,用紅色的草莓醬,畫了一個……笑臉。
一個畫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看起來傻乎乎的、幼稚的笑臉。
“醒了?”她看著安然,嘴角,勾起了一個極淡的、卻真實無比的微笑,“過來吃早餐。”
安然徹底傻眼了。
她就那麼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司徒瑤端著那盤幼稚的笑臉吐司,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她感覺,自己的認知,再一次,被徹底地,顛覆了。
“看什麼?不認識我了?”司徒瑤走到她麵前,將盤子遞給她,然後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極其自然地,幫她理了理額前一縷睡亂了的粉色碎發,語氣裡,帶著一絲她從未有過的、無奈的寵溺。
“你……你的傷…”安然看著她額頭上那塊小小的創可貼,結結巴巴地問道。
“一點皮外傷而已,已經沒事了。”司徒瑤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昨天那個為了救她而頭破血流、甚至陷入半昏迷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安然的心,又是一陣揪疼。
她看著司徒瑤那張雖然恢複了些許血色、卻依舊帶著一絲病態蒼白的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湧上了鼻腔。
“怎麼又想哭?”司徒瑤看著她那副眼圈又紅了的可憐模樣,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不是已經好了嗎?”
“……對不起。”安然低下頭,小聲地道歉。
“不許說這三個字。”司徒瑤的語氣,瞬間變得有些嚴厲,“安然,你要記住,你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心甘情願。”
那句霸道而又深情的話語,讓安然的心,又一次,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
“……快吃吧,不然要涼了。”司徒瑤見她又開始發呆,便將那盤笑臉吐司,又往她麵前,遞了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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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紅著臉,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