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瑤的聲音很輕,落在靜得可怕的車廂裡,像一片雪花落在凍結的湖麵上無聲無息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安然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
她看著司徒瑤,看著她那張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的側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想過一萬種可能,卻從未想過司徒瑤的身世會是如此的……荒誕。
雙胞胎哥哥。
不該存在的錯誤。
這些詞語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將司徒瑤那總是高高在上、堅不可摧的偽裝,一層一層地剝落下來,露出了裡麵那早已潰爛不堪、血淋淋的傷口。
“很驚訝,對不對?”司徒瑤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沉默,她轉過頭看向安然,那雙鳳眸裡此刻出現了自嘲與悲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以為司徒家的大小姐是天之驕女,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真正的公主。”
“可他們不知道,”
“這個所謂的‘公主’,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件不被期待的,多餘的,失敗品。”
安然沒有說話。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看到司徒瑤那雙總是充滿了掌控欲的手,正微微地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我的父親,司徒琛,”司徒瑤的目光穿過車窗,看向窗外那片虛假的繁華,眼神變得有些飄忽,“他是一個真正的瘋子。他窮儘一生都在追求一個虛無縹緲的,名為‘完美基因’的課題。”
“他認為人類的身體是存在缺陷的。而他要做的就是通過基因編輯創造出一個沒有任何缺陷的,完美的‘新人類’。”
“而我的母親,”司徒瑤頓了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顫抖,“就是他最完美的實驗品。”
安然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她想起圖書館那本書裡關於司徒夫人“體弱多病”的記載。
原來那所謂的“體弱多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疾病。
而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
“我的母親,很愛他。”司徒瑤的聲音像一片羽毛,飄落在安然的心尖上卻又重若千鈞,“愛到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包括她的身體,她的尊嚴,和她的生命。”
“她心甘情願地躺在那張冰冷的手術台上,一次又一次地接受著那些足以將一個正常人徹底摧毀的基因改造。”
“而司徒曜,”司徒瑤的語氣瞬間變得冰冷無比,“就是他們第一個成功的‘作品’。”
“他很完美。”
“完美到幾乎不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他擁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近乎妖孽的計算能力,和遠超常人的冷靜與理智。”
“他,是司徒琛最驕傲的傑作。”
“也是司徒家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那……那你呢?”安然看著她,鬼使神差地問出了口。
司徒瑤聞言,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安然。
那雙漂亮的鳳眸裡,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悲涼與自嘲。
隻剩下一片如同黑洞般死寂的……
黑暗。
“我?”
“我是那個不該存在的意外。”
“是那個在他創造出最完美的‘作品’之後,不小心多出來的一個,小小的瑕疵。”
“一個讓他感到無比失望,也無比厭惡的失敗品。”
安然的心一顫。
她看著司徒瑤,看著她那張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扭曲又美麗的臉。
她突好像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這個女人,那深入骨髓的偏執與瘋狂到底從何而來。
一個從出生起就不被期待不被承認的存在。
一個活在自己那“完美”的雙胞胎哥哥的陰影之下,永遠都隻能被當做“殘次品”來對待的孩子。
她的驕傲,她的冷漠,她的強勢,她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她用來保護自己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脆弱的心的一層堅硬的偽裝。
而自己……
安然緩緩地低下了頭。
自己大概就是她在這個充滿了謊言與背叛的世界裡,唯一看到的那束純粹溫暖、不帶任何雜質的,光。
所以她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想要將自己占為己有。
哪怕是用一種最殘忍也最極端的方式。
“所以……”安然抬起頭,看著司徒瑤。
有憐憫,有心疼,也有一絲……
說不清道不明的共鳴。
“……你恨他,對嗎?”
她問。
司徒瑤沒有立刻回答。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安然,看著她那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清澈的眼睛。
許久,她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嗯。”
“我恨他。”
“我恨他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我恨他讓我像一個見不得光的影子一樣,活了二十多年。”
“所以,”她看著安然,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我要將他徹底地踩在腳下。”
“我要讓他親眼看著,我是如何將他最引以為傲的一切一點一點地奪過來。”
“我要讓他也嘗一嘗那種一無所有生不如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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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看著她那張因為極致的恨意,而變得有些猙獰的臉。
她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
她不想再參與這場充滿了血腥與陰謀的戰爭了。
她隻想離開。
遠遠地離開這裡。
“……那,唐心呢?”安然看著她聲音沙啞得厲害,“……她,和你們司徒家,又有什麼關係?”
司徒瑤聞言,那雙燃燒著恨意的鳳眸裡出現一絲錯愕。
她似乎沒有料到安然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那個已經被她遠遠地“送”走了的女孩。
“她?”司徒瑤的語氣瞬間變得有些不耐煩,“……她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她隻是一個不該出現在你身邊的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而已。”
“是嗎?”安然看著她,那雙眼睛裡閃過銳利的光,“……可我,在書上看到了一個姓唐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