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端機的冷白光在牆麵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林默盯著進度條從93跳到94時,後頸的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
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這是他在第十七條時間分支裡見過的場景,每一道電流的嗡鳴、每一聲鐵門的震顫,都和記憶裡分毫不差。
“校準程序在調用第三層緩存。”周曉冉突然開口,鏡片上的霧氣被乾擾器的熱浪烘開一道裂痕,他的指尖快速敲擊終端機側邊的金屬接口,“數據吞吐量比預估高17,你確定這台老古董能撐住?”
林默沒答話。
他的拇指還壓在啟動鍵上,掌心的戰衣碎片正隨著進度條的爬升微微發燙,那溫度像根細針,一下下紮進他掌紋裡。
潛龍組的砸門聲又近了些,混著金屬鏈條斷裂的脆響,在空蕩的變電站裡撞出回音。
他想起十七小時前在b3層看到的校準台殘骸——那些人以為他偷了u盤就會逃,但他們不知道,當他把父親留下的“選擇之鑰”塞進接口的瞬間,所有的追逐就成了他計劃裡的注腳。
“他們需要四分鐘砸開第一道門。”林默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像塊浸在冰水裡的鐵塊,“而我們需要兩分十七秒完成校準。”他低頭看向終端機,進度條已經爬到95,數據流在屏幕上翻湧成藍色的河,“時間差不是巧合,是我在第十三次模擬裡算好的。”
周曉冉的手指突然頓住。
他側耳聽了聽門外的動靜,喉結動了動:“你說過重構需要意識絕對清醒......”
“代價會在意識模糊時乘虛而入。”林默打斷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戰衣碎片的邊緣,那是父親最後一次任務時留下的,邊緣還帶著焦痕,“十七個分支裡,有十一個我在重構中途瘋了,三個變成植物人,隻有這一個......”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終端機旁攤開的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有父親潦草的字跡,“隻有這一個,我活下來了。”
變電站的鐵門發出第一聲悶響,像是有人用鐵棍狠狠砸在門板上。
周曉冉的乾擾器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他的額頭瞬間沁出冷汗,卻仍穩穩地將乾擾器往終端機方向推了推:“那如果......”
“沒有如果。”林默的聲音突然沉下來,他抓起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父親的字跡在冷白光下泛著舊茶的顏色——“選擇不是改變命運,而是接受命運”。
這句話他看了十七遍,直到此刻才真正懂了:所謂重構,從來不是篡改現實,而是在無數條已經存在的分支裡,挑出一條最鋒利的路。
進度條跳到96時,終端機突然發出蜂鳴。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校準完成前的最後一次數據震蕩。
他站起身,戰衣碎片的熱度透過布料灼著大腿,像是在提醒他這一切的重量。
“跟我來。”他抓起腳邊的金屬箱,箱底的磁鐵在地麵劃出刺啦的聲響,“得在周圍布置乾擾場。”
周曉冉沒問為什麼,隻是快速把乾擾器塞進戰術背心,又將終端機的電源線纏在手腕上。
兩人推開變電站的側門時,夜色像盆冷水兜頭澆下——林默記得這是四月的風,帶著點鐵鏽味的潮濕,和十七個分支裡每個“重構前夜”的風都一模一樣。
他們沿著變電站後牆的爬滿青苔的台階往上,林默的鞋底在濕滑的磚塊上打滑,卻被他用膝蓋死死抵住牆麵穩住身形。
金屬箱裡裝著六個巴掌大的乾擾節點,每個節點都刻著和戰衣碎片相同的紋路——那是父親在“潛龍計劃”時偷偷設計的,用來屏蔽意識探測。
“第三個節點裝在通風管道口。”林默蹲在屋頂邊緣,將節點按在鏽蝕的鐵皮上,磁力吸附的輕響在夜空裡格外清晰,“潛龍組的探測儀會從那裡掃描。”
周曉冉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拽了拽林默的衣角,指向西北方——兩道手電光正穿過變電站外的荒草,照出兩個模糊的人影。
林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跳卻意外地平穩——這是他在第十七個分支裡見過的巡邏隊,隊長左肩上有道月牙形的疤痕,此刻正抬手看表。
“他們會在三分鐘後繞到後門。”林默抓起最後一個節點塞進周曉冉手裡,“去撞東邊的排水口,我引開他們。”
“你瘋了?”周曉冉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鏡片後的眼睛在夜色裡亮得驚人,“如果被發現——”
“他們不會發現。”林默打斷他,手指輕輕按在自己太陽穴上,“選擇之鑰能看見接下來十秒的可能。”他沒說的是,這十秒的預判正在消耗他本就不多的精神力,每用一次,後頸的灼痛就深一分。
巡邏隊的腳步聲近了。
林默貓著腰往屋頂另一側移動,戰衣碎片的熱度已經燒穿了兩層布料,在皮膚上烙出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