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差點往車流裡衝。”周曉冉扯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兩人頭頂,眼鏡片上的水痕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共振器的乾擾加重了?”
林默張了張嘴,喉嚨裡泛起的腥甜先湧了出來。
他抹了把嘴,指腹上的血珠在雨裡很快被衝散。
意識裡的畫麵開始不受控製地翻湧:十二歲的自己蹲在老房子的閣樓裡,看父親在泛黃的筆記本上寫字,鋼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混著窗外的蟬鳴;十九歲的自己握著醫院的病危通知書,父親枯瘦的手攥住他手腕,最後一口氣嗬在他耳邊:“導體不是容器,是橋梁……”
“橋梁?”林默低笑一聲,雨水灌進嘴裡,“原來您說的橋梁,是要我扛起所有可能的現實?”
周曉冉的手掌突然按上他後頸。
這個總被調侃“人形溫度計”的計算機天才,掌心燙得驚人:“撐住,還有三十秒到主控門。”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林默後頸的舊疤——那是兩人大二時爬牆逃課摔的,“記得嗎?當年你摔斷胳膊還在背電路公式,說‘疼到極限就不會覺得疼了’。”
這句話像根細針挑破了混沌的意識。
林默眼前閃過父親筆記本最後一頁的字跡,墨跡被淚水暈開,卻仍能看清那句:“選擇不是改變命運,而是接受命運。”
“接受。”他重複著,腳步突然變得沉穩。
雨水順著下頜線砸在地上,濺起的泥點弄臟了周曉冉的袖口,“周哥,我好像明白父親說的是什麼了。導體不是操控現實的人,是……”
“是所有可能的承載者。”周曉冉突然接口。
他的手指在口袋裡攥緊終端機,屏幕藍光透過布料映在腿上,“你上次說意識連接時看見無數個自己,每個分支都在追同一扇門——那些門其實是同一個命運的不同切麵,而你是唯一能同時看見所有切麵的人。”
主控中心的鋼化玻璃門在雨中泛著冷光。
林默摸出從變電站順來的電工證,感應區的紅燈閃了兩下,“滴”的一聲變成綠色。
門開的瞬間,兩人身上的雨水成串落在大理石地麵,在身後拖出兩條水痕。
主控室的空調正發出年久失修的嗡鳴聲。
周曉冉直奔監控台,指尖在鍵盤上翻飛的速度比在變電站時更快,後頸的碎發被吹得翹起:“潛龍組的車隊在城北樞紐吃了癟,現在有三輛車調頭了,距離這裡還有十二分鐘。”他突然頓住,鼠標滾輪猛地往下一壓,“他們啟動了空中支援,無人機群五分鐘後抵達。”
林默站在中央控製台前,金屬操作麵板冷得刺骨。
他解開襯衫第二顆紐扣,將父親的銅銘牌按在胸口,冰涼的金屬貼著發燙的皮膚,像塊鎮心石。
終端機的usb接口與控製台對接時發出輕響,屏幕上的代碼如瀑布般傾瀉——那是他花了三個通宵破譯的潛龍組協議。
“坐標參數已定位。”林默的聲音平穩得像是精密儀器,“現實門的初始位置在……”
“等等!”周曉冉突然轉身,額角的汗順著下頜滴在監控屏上,“他們的信號源在乾擾你的終端機!我這邊顯示……”
“我看得見。”林默盯著終端機屏幕,原本清晰的代碼開始扭曲,像被丟進熱油的紙片。
他的手指懸在確認鍵上方,指甲蓋因為用力泛白,“父親說選擇是接受命運,那我選擇……不打開這扇門。”
反向代碼輸入的瞬間,控製台發出刺耳的警報。
紅色警告燈在天花板上旋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扭曲。
林默的太陽穴突然炸開劇痛,他踉蹌著扶住操作台,眼前再次閃過父親的臉——那是他最後一次清醒時的模樣,眼角的淚痣在病號服的白裡格外明顯:“小默,命運從不是選擇題,是必答題。”
“必答……”林默的手指重重按下回車。
終端機屏幕瞬間黑了三秒,再亮起時,現實門的坐標參數開始瘋狂跳動,從地鐵調度中心、城北樞紐,到他們此刻所在的主控室,最後停在一片雪花噪點裡。
“成功了?”周曉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緊繃。
他抓起桌上的信號探測器,屏幕上的紅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他們的追蹤係統……”
警報聲突然拔高了一個調門。
林默的終端機主控芯片位置閃過一道紅光,像一滴血滲進清水。
他瞳孔驟縮,看見芯片表麵浮現出潛龍組的標誌——那個被他在三天前摧毀的“現實錨定”程序,不知何時已悄然植入。
“老林?”周曉冉的聲音突然遙遠,“你臉色……”
林默沒說話。
他盯著那道紅光,看著它順著芯片電路爬向終端機核心,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意識深處的蜂鳴聲變成了轟鳴聲,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蓋過了所有雜音——這一次,命運的必答題,才剛剛開始。
終端機的紅光仍在持續閃爍,在林默瞳孔裡投下細碎的光斑。
他突然想起父親筆記裡夾著的老照片:年輕的林父站在同樣的主控台前,身後的屏幕上,現實門的坐標正安靜地停在原點。
而此刻,那道紅光,正在改寫所有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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