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的瞬間,所有感官突然被抽乾了色彩——視野裡沒有上下左右,隻有鋪天蓋地的白,白得純粹到讓視網膜發疼。
無數半透明的碎片在周圍漂浮,像被揉碎的星空,仔細看卻能分辨出扭曲的街道、碎裂的電子屏、甚至一片帶著露珠的銀杏葉,每片殘片邊緣都泛著幽藍的光,像某種被強行剝離的記憶。
“這是……”周曉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被震撼後的沙啞。
林默回頭,看見室友的半邊衣袖還沾著現實裡的水漬,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成白霧。
周曉冉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自己的手腕,指節發白:“我的終端信號……消失了。”他抬起另一隻手,掌心的終端投影屏原本跳動的數據流,此刻隻剩下一片空白。
林默的後頸突然發燙。
芯片的震顫頻率變了,不再是之前的刺痛,而是像某種脈搏,一下一下叩擊著神經。
他抬起手,淡金色的光粉正從芯片裂縫裡簌簌落下,在空白空間裡飄成細小的星。
“這裡沒有路徑。”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在絕對的寂靜裡顯得格外清晰,“但這些碎片……”他伸出手,指尖觸到一片漂浮的殘片——是半座旋轉樓梯的殘影,“都是被切斷的路徑。”
樓梯殘片在他觸碰的瞬間突然震顫,藍光順著指尖竄上手臂。
林默瞳孔驟縮,意識裡閃過無數畫麵:暴雨中的倉庫、鏡塔頂層的黑鏡、現實維護局徽章上的齒輪,最後定格在三個月前芯片植入手術時,醫生說的那句“這是為了保護你”。
原來所謂保護,是把鑰匙直接插進了鎖孔裡。
“看那邊!”周曉冉突然拽他的衣袖。
林默順著室友顫抖的手指望去,隻見更深處的白幕裡,一塊半人高的終端殘片正緩緩旋轉。
金屬外殼布滿裂痕,屏幕卻還亮著,跳動的字符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現實維護局代碼——但最下方一行,用猩紅字體寫著:“路徑控製者權限未鎖定,現實維護局無權乾涉。”
林默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想起上周清除者用電磁槍指著他時,芯片突然迸發的灼燒感;想起鏡塔那麵吞倒影的鏡子,芯片在他後頸發燙的位置正好對著鏡麵;想起所有被維護局稱為“變量”的時刻,原來不是他在被校準,是校準者在害怕鑰匙覺醒。
“是芯片。”他喉嚨發緊,“他們給我裝的不是追蹤器,是……”
“權限鎖。”周曉冉接口,聲音發顫。
他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維護局的係統權限分三級,執行者、監管者、控製者——但所有資料都顯示控製者權限自現實誕生起就處於鎖定狀態。可這塊殘片說……”他猛地指向終端屏幕,“未鎖定。”
林默的後頸傳來灼燒般的刺痛。
芯片的光粉突然加速飄落,在他周圍形成金色漩渦。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按在終端殘片的裂痕上。
金屬涼意透過掌心傳來,屏幕字符突然瘋狂滾動,最後定格在一行血字:“認證中——匹配對象:林默,路徑原生錨點。”
“原生錨點?”周曉冉倒吸一口涼氣,“那是拓撲學裡的概念,所有路徑的起點!維護局一直在找的……”
“是我。”林默聽見自己說。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空白空間裡激起層層漣漪。
漂浮的路徑殘片突然開始震動,藍光順著他的手臂湧向終端殘片,金屬外殼發出蜂鳴,裂縫中滲出淡金色的光,與他後頸芯片的光粉連成一片。
“權限認證完成。”終端殘片的聲音機械而古老,像生鏽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現實維護局權限降級為執行者,路徑控製權移交原生錨點。”
林默的視野突然被白光填滿。
等他再能視物時,空白空間邊緣出現了一道黑色裂縫——正是他們進來的通道,但此刻裂縫裡不再滲出壓迫感,反而有細碎的星光漏進來。
他轉頭看向周曉冉,發現室友正盯著自己的終端投影屏,屏幕上原本空白的數據流重新跳動,最頂端一行字刺得他眼睛發疼:“封鎖線解除,現實壓縮率歸零。”
“成功了?”周曉冉的聲音帶著不真實的輕飄。
他伸手碰了碰最近的路徑殘片,這次殘片沒有震顫,反而像被春風拂過的柳絮,緩緩飄向林默,融入他掌心的金光裡。
林默摸了摸後頸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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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芯片不再發燙,反而涼得像塊溫玉,表麵的裂痕裡流轉著淡金光芒。
他望著空白空間深處無數漂浮的路徑殘片,突然想起維護局清除者說“變量需要校準”時的冷笑——他們大概怎麼也沒想到,所謂變量,才是真正的規則製定者。
“現在,輪到我們主動出擊了。”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驚訝的沉穩。
周曉冉猛地抬頭,看見他眼裡跳動的光,那是三個月來第一次,林默的眼神不再是被追捕的驚惶,而是獵人瞄準獵物時的銳利。
終端殘片突然發出一聲清鳴。
林默低頭,看見殘片屏幕上彈出一行新字:“路徑重置程序已啟動——”
話音未落,空白空間開始震動。
所有路徑殘片突然加速旋轉,藍光與金光交織成漩渦,林默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芯片鑽進大腦,是無數路徑的走向、無數現實的可能,像一本被突然翻開的書,每一頁都寫著“選擇”。
“林默!”伴隨著周曉冉的驚呼聲,林默猛地抬起頭來。
他的目光穿過通道的裂縫,被一股熟悉的現實色彩所吸引。那是雨水打濕的窗玻璃,晶瑩的水珠順著玻璃滑落,仿佛是大自然的眼淚;那是扭曲的綠蘿葉,它們在風中搖曳,像是在訴說著某種秘密;還有他們留在現實裡的終端機,此刻正瘋狂地閃爍著紅光,仿佛是在發出最後的求救信號。
林默的視線集中在終端機的屏幕中央,一行新的信息正在緩緩浮現:“檢測到原生錨點激活——”
就在他閱讀這行信息的瞬間,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再次包裹住了他們。這道白光如同宇宙的洪流,將他們徹底淹沒。
在白光的籠罩下,林默最後聽到的聲音,是芯片在他後頸發出的輕微響動。那聲音清脆而短促,卻仿佛是某種古老契約的完成,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莊嚴和肅穆。
而在他的意識完全沉入現實的前一刻,他瞥見了空白空間的最深處。那裡,一扇沒有門把手的門正緩緩打開,門縫中透出一片他從未見過的、綴滿星子的黑暗。那黑暗深邃而神秘,仿佛是宇宙的儘頭,又像是時間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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