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廳的大燈突然閃了閃。
林默抬頭透過後巷的窗戶看進去,大屏幕上的市長致辭畫麵突然扭曲,接著跳出一串亂碼。
主持人的笑容僵在臉上,正要說話,大屏幕卻“嗡”地一聲,開始播放畫麵。
那是個穿白裙子的姑娘,在市政廳門口舉著牌子,鏡頭搖晃著拉近,能看見她臉上的淚痕:“係統說我和陳陽的職業規劃不匹配,可我們明明......”
下一個畫麵是王嬸,坐在養老院的輪椅上,對著攝像頭重複:“係統說這裡醫療條件更好......”
再下一個是奶茶店老板娘,在陌生城市的街頭對著電話哭:“他們說我原來的位置租金太高,可那是我和老公......”
林默的耳機裡炸開周曉冉的歡呼,但他聽不清。
他盯著大屏幕上不斷閃過的畫麵,聽見直播廳裡傳來抽氣聲、議論聲,看見主持人的手在發抖,市長的臉從紅潤變得煞白。
“他們要切信號了!”周曉冉的聲音突然急促,“主乾網在斷開連接,快——”
“讓他們切。”林默扯下耳機,塞進工裝口袋。
他轉身走向麵包車時,聽見背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是哪個觀眾砸了前排的茶杯。
晚風掀起他的帽簷,他摸出兜裡的照片,老槐樹的影子在月光下搖晃,這次,像極了直播廳大屏幕上那些被係統框死的人生,正在裂開縫隙。
而縫隙裡,有光透出來。
當直播廳的大燈重新亮起時,市長的金絲眼鏡滑到了鼻尖。
他緊握著話筒,指關節都泛白了,喉結動了動,想說“技術故障”,卻被觀眾席上炸開的質問聲淹沒——穿西裝的男人拍著桌子喊道:“我女兒也被分配去了外地”,戴紅領巾的老太太舉著手機尖叫道:“我孫子的學校說搬遷是最優解”,就連平時端坐在前排的企業代表們也交頭接耳起來,有人的手機屏幕上正亮著剛刷到的王嬸視頻。
“切斷主服務器!”秘書長的聲音帶著顫音,指甲在控製台上急促地敲擊著,“調用備用線路!”但技術員的手剛按向切換鍵,監控屏突然全部黑屏,隻餘下一行血紅色的字:“你的選擇,是被設計的嗎?”
與此同時,三公裡外的銀色麵包車早已換了車牌,停在城鄉結合部的廉價汽車旅館樓下。
林默扯下工裝扔進垃圾袋時,後頸的汗漬在襯衫上洇出了深色的痕跡。
他望著鏡子裡泛青的眼下,想起剛才把芯片貼進終端時,指尖觸到的那絲灼燒感——像極了七歲那年,老槐樹被雷劈中時,他蹲在王嬸身邊摸到的焦木紋路。
“轉發量破百萬了。”周曉冉的聲音從裡間飄了出來,筆記本電腦的藍光在他的鏡片上跳動著,“政務雲的清除程序卡在78了,他們調用了三組工程師,但雲模塊的嵌套協議是我用殘片寫的,沒三天破不開。”他推眼鏡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三倍,指節蹭過鍵盤時帶翻了半涼的可樂,褐色液體在“32.7居民質疑率”的數據流裡暈開,“看這個,社區論壇的實時投票,反對係統‘優化’的帖子每分鐘新增兩百條。”
林默走到桌前,屏幕上的數字還在瘋漲。
有個id叫“陳陽”的用戶發了長圖,正是直播裡那個白裙姑娘舉的牌子,配文道:“她現在在我租的地下室裡哭,係統說我們的職業路徑不匹配,可她的設計稿和我的代碼明明能拚成同一個遊戲。”
“他們怕了。”林默低聲說道,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殼內側——那裡貼著王嬸寄來的養老院照片,背景裡的老槐樹是打印上去的,“剛才直播中斷前,市長的耳麥動了三次,是在聽幕僚彙報輿情。”他想起三個月前在人才市場,係統給他分配的崗位是“流水線質檢員”,而他投的所有遊戲策劃崗都顯示“路徑不匹配”,“現在他們該明白,被框死的路徑鎖不住人們想反抗的念頭。”
周曉冉突然按下了暫停鍵,監控畫麵裡,政務中心的保安正用鑰匙卡刷開服務器機房的門。
他扯了扯領口,後頸的灰沒擦乾淨,在台燈下像道深色的疤:“他們派了特勤組,半小時前定位到我們之前用的乾擾器。”他敲開另一個窗口,地圖上三個紅點正沿著主街逼近,“但我們換了三次si卡,汽車旅館用的是假身份,剛才的直播流我分散到了七十二個海外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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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安全?”林默打斷了他,目光落在窗台上的破空調上。
機器發出刺耳的嗡鳴聲,吹出來的風帶著黴味,卻蓋不住他心跳的聲音。
三天前被電擊時,他以為自己會死在主機房,可現在,王嬸的聲音、姑娘的眼淚、奶茶店老板娘的哭腔,都通過那道裂縫鑽進了千萬人的手機。
“暫時安全。”周曉冉關掉了追蹤界麵,從背包裡摸出一包速溶咖啡,撕開時粉末撒在了鍵盤縫裡,“但我們得把火再燒大點。”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社區群的99+消息,“剛才有個退休程序員私信我,說他能黑進街道辦的公告屏。還有個外賣員說,願意把餐箱改造成移動投屏器——”
“他們在找同類。”林默突然笑了,那是他失業半年來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眼角的細紋裡還沾著疲憊,“係統把人分成數據,可數據不會互相遞紙巾,不會在深夜給蹲在市政廳的姑娘送熱粥,不會……”他的聲音頓住了,低頭盯著手機殼裡的照片,王嬸的笑臉在塑料膜下有些模糊,“不會記得老槐樹的影子。”
窗外傳來汽車鳴笛聲。
林默走到窗邊,透過臟汙的玻璃看見路燈下,有個穿校服的男孩舉著手機跑過,屏幕上正放著直播裡的姑娘畫麵。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背上的書包掛件——是個褪色的遊戲手柄,和林默大學時用的那個一模一樣。
“接下來。”周曉冉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清脆的響聲,“我需要你寫段話,用最普通的字,說最戳心的事。”他調出加密軟件,界麵上的綠色進度條爬得很慢,“然後我們把這段話做成種子文件,讓每個轉發視頻的人都能收到。”
林默轉身時,台燈的光正好落在他臉上。
他想起王嬸視頻裡那句“係統說這是為我好”,想起姑娘說“可我們明明”,想起奶茶店老板娘說“那是我和老公”——所有被截斷的話,都該有個結尾。
“寫什麼?”他問道。
周曉冉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寫他們不敢說的,寫係統不會算的,寫……”他的手指停在發送鍵上,“寫人心本來的樣子。”
林默坐回電腦前,鼠標點擊新建文檔的瞬間,窗外的月光剛好漫過鍵盤。
他輸入第一個字時,手機在兜裡震動——是條陌生短信,隻有四個字:“需要幫忙。”
而在城市另一頭,某個地下室的台燈下,白裙姑娘正把直播視頻截成九宮格。
她點擊發送前,猶豫著加了段文字:“如果你的人生也被係統‘優化’過,點個讚,讓更多人看見。”發送鍵按下的刹那,她的手機彈出一條未讀消息,發件人是亂碼,內容隻有一行:“明晚十點,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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