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秋點點頭,毫不費力地將沉重的魚簍拎了過去,傾倒在秤盤上。
十三條大草魚頓時在秤盤裡撲騰起來,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像一串被點燃的鞭炮。
孫姐眼疾手快地用一塊濕麻布蓋住,騷動才漸漸平息。
王主任扶了扶眼鏡,湊上前去,仔細地撥動著秤砣。
“五十二斤四兩。”
他報出數字,聲音裡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他直起身,看向李硯秋,胖乎乎的手比出一個“九”字。
“小李同誌,你這魚是頂好的貨色。我給你最高價,九毛一斤,怎麼樣?”
這個價格,已經超出了黑市的行情。
王主任盯著李硯秋,眼神裡帶著幾分試探,也有一絲誌在必得。這年頭,活魚比金疙瘩還稀罕,尤其還是這種品相的,送禮辦事都是硬通貨。
李硯秋卻搖了搖頭。
他的反應讓王主任和孫姐都愣了一下。
“王主任,價錢高了。”
李硯秋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王主任臉上的肥肉抽動了一下,有些不解。還有嫌價錢給高了的?
“我按八毛一斤賣。”
李硯秋接著說道。
王主任更糊塗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是,我不要全是錢。”
李硯秋話鋒一轉,目光掃過王主任和孫姐。
“我需要一些東西,還有糧票。”
王主任的眼神瞬間亮了,他明白了。這年輕人,是個懂門道的。錢是好東西,但在這個年代,有時候票證比錢更管用。
“你說,要什麼?”
他來了興致,這比單純的錢貨交易要有趣得多。
“一個暖水瓶,四個搪瓷缸子,兩斤糧票。”
李硯秋報出自己的需求。這些東西,尋常人家要攢很久的工業券才能買到。
王主任在心裡快速地盤算了一下。
暖水瓶兩塊五,搪瓷缸子一個三毛五,四個就是一塊四。加起來是三塊九。
這些東西供銷社裡就有,他這個主任,有的是辦法弄出來。
唯一的難點是糧票。
他自己一個月也就二十幾斤的定量,家裡幾張嘴要吃飯,實在擠不出富餘。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孫姐,又想了想在外麵守門的張春雷,心裡有了主意。
“東西好說,糧票……”
他故意拉長了音。
李硯秋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知道,這位王主任一定有辦法。
果然,王主任一拍大腿。
“有了!”
他轉向孫姐,“玉梅,你家老張是車隊的,定量高,你勻一斤出來,我算你錢。”
他又朝門口喊了一聲:“春雷,你也勻一斤出來!”
孫姐和張春雷自然沒有二話。能跟著主任沾點魚腥,勻一斤糧票算什麼。
王主任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李硯秋笑道:“剩下兩斤,我來想辦法。這樣,咱們湊個整,用十斤魚,換你說的那些東西和四斤糧票,你看行不行?”
八毛一斤,十斤魚就是八塊錢。
換三塊九的貨,外加四斤黑市價能賣到一塊錢一斤的糧票,這筆賬,李硯秋不虧,王主任他們也占了便宜。
“可以。”
李硯秋乾脆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