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你跟媽說實話,這些東西……來路正不正?”
李硯秋給她們倒了杯水,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媽,你放心。肉是我今天送去研究所那頭野豬身上留下來的,米麵是拿剩下的肉跟人換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五姐的工作和戶口也都辦妥了,過兩天就能去上班。”
聽到女兒的事辦妥了,蔣春蘭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看著那兩袋沉甸甸的糧食,眉頭還是緊鎖著。
“換的?誰家有這麼多糧食跟你換?”
這年頭,糧食就是命根子,誰會舍得拿出來換肉吃。
李硯秋看出了母親的疑慮,耐心地解釋起來。
“媽,你不知道,城裡人看著風光,吃肉比咱們難多了。”
“他們一個月就二兩肉票,有時候拿著票都買不到肉。咱們這野豬肉不要票,對他們來說,比糧食金貴。”
他將城裡人的窘迫娓娓道來。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蔣春蘭和張玉梅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們從未想過,自己家吃肉,竟然比城裡人還要方便。
蔣春蘭心裡的那點擔憂,終於被一種莫名的自豪感所取代。
是啊,兒子有本事,能弄來肉,能換來糧食。
這日子,有盼頭了。
心裡的石頭一落地,張玉梅的眼神就活泛起來,落在了那塊泛著油光的豬肉上,喉頭不自覺地動了動。
“秋兒,這肉……咋整?”
她搓著手,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興奮和詢問。
李硯秋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四嫂。
“嫂子,你先切下五斤來,用油紙包好。我明天給大姐送去。”
他話說得輕巧,仿佛那不是金貴的豬肉,而是地裡隨處可見的蘿卜白菜。
“不行!”
蔣春蘭的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
“一斤,就切一斤下來,晚上炒個菜,給你補補身子。剩下的,全都給我用鹽醃起來,掛在房梁上風乾,能吃到來年開春!”
蔣春蘭的目光掃過兒子,語氣不容置喙。
李硯秋有些不解。
“媽,大姐家日子也不好過,多送點去……”
“你懂什麼!”
蔣春蘭打斷了他,聲音壓低了些,卻更顯嚴肅。
“你大姐是嫁出去的閨女,在婆家過日子,得看人臉色。你這沒年沒節的,提著五斤肉上門,是想讓你大姐在婆家立威,還是想讓她被戳脊梁骨?”
她頓了頓,眼神裡滿是過來人的通透。
“人心隔肚皮。你送的肉多,她婆家是會念你的好,還是會覺得你大姐胳膊肘往外拐,把娘家的好東西都扒拉回去了?到時候,你這是疼她,還是害她?”
一番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李硯秋。
他隻想著讓大姐吃口好的,卻忘了這個年代人際關係的複雜和人性的幽微。母親考慮的,遠比他周全。
是啊,升米恩,鬥米仇。在這個連吃飽飯都是奢望的年頭,五斤豬肉的分量,足以在任何一個家庭裡掀起波瀾。
“媽,是我欠考慮了。”
李硯秋誠懇地認了錯。
他沉吟片刻,心裡有了新的計劃。
“那我明天帶十斤棒子麵,再切二斤肉過去。糧食是自家分的,肉就說是我在山上僥幸套著的,這樣說得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