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秋笑了笑,解釋道。
“姐,這工作是我花錢給五姐買的指標,我不想去。”
“你買的?”
李念娣更糊塗了。
蔣春蘭怕兒子說漏嘴,連忙接過話頭。
“你彆問了!秋兒這是得了咱家老祖宗保佑,有大本事了!你隻要記著,這都是你弟弟給你的就行。”
她這番話半真半假,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念娣雖然滿心疑惑,但看著母親嚴肅的神情,又看了看桌上的糧食和肉,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
她看著李硯秋,眼神裡充滿了感激和心疼。
“秋兒,姐記著你的好。”
李硯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
“姐,要是你婆家問起來,就說這肉和糧食,是我在河裡釣魚,跟人換的。”
他找了個更穩妥的借口。
蔣春蘭也跟著叮囑。
“對,就這麼說。這事兒,除了你自個兒,誰也彆告訴,聽見沒?”
“嗯,我曉得。”
李念娣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擦乾眼淚,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我去把孩子叫回來。”
她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
“食堂裡,這幾天都隻剩下煮樹葉子湯了。”
“那東西刮油,我不敢讓他們多吃,怕餓得更快。”
女人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李硯秋和蔣春蘭的心上。
母子倆都沉默了。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真正、真切地觸摸到了這個災年最殘酷的肌理。
那不是數字,不是傳聞,而是活生生的人,在用最卑微的智慧,對抗著死亡的陰影。
李念娣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聲音裡還帶著哭腔,卻努力想讓母親和弟弟寬心。
“媽,村裡……村裡還沒餓死人。”
她頓了頓,像是給自己打氣。
“隊上的糧都交上去了,就等著秋收。等秋收了,多少能分點口糧,日子就能好過了。”
李硯秋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想不明白,同在一個縣,甚至離得不算太遠,為何曹家溝和李家村的光景,竟是天差地彆。
李家村雖然也緊巴,但至少家家戶戶的缸裡還有些存糧,不至於像大姐家這樣,已經到了刮鍋底的地步。
似乎是看出了兒子的疑惑,蔣春蘭歎了口氣,眼神複雜。
“咱們村,多虧了你長庚叔。”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交公糧那會兒,公社裡下了死命令,讓各村往高了報產量。你長庚叔是老黨員,可他也是李家村的村長,他不能看著一村老小都餓死。”
蔣春蘭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後怕,也帶著一股由衷的敬佩。
“他頂著上頭的壓力,硬是把產量報得比往年還低了些。為這事,他在公社挨了好幾天的批,差點連村長的位子都丟了。”
“可就因為這樣,咱們村才留下了一點救命糧。”
李硯秋心中豁然開朗。
他終於明白,為何村裡人提起李長庚,眼中總是帶著一股發自內心的敬重。
那位平日裡看著有些嚴肅、不苟言笑的村長,是在用自己的前途,為全村人撐起了一片天。
這份擔當,沉甸甸的。
李硯秋收回思緒,不再去想那些沉重的話題。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大姐和外甥們吃上一頓飽飯。
他看向母親。
“媽,你把麵拿去做點疙瘩湯吧,肉也切進去,多做點,讓大姐和孩子們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