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無聲息地坐起來,沒穿那件新棉衣,換上了一身耐磨的舊衣服。
腳上蹬著一雙結實的解放鞋,沒發出一點聲音就出了院門。
夜風更冷了。
李硯秋縮了縮脖子,朝著鎮子的方向快步走去。
運輸站的院子空空蕩蕩,那輛解放卡車已經不見了。
他閉上眼,將精神集中在聽力上。
嘈雜的夜風聲、遠處狗叫聲、細微的蟲鳴聲……
他過濾掉這些,仔細搜尋著人的聲音。
找到了。
在運輸站旁邊一條小巷子裡,一家沒掛招牌的小飯館。
裡麵傳出劃拳和吹牛的聲音。
“哥倆好啊!六六六啊!”
“……我跟你們說,那小子,真他娘的是個財神爺!一遝大團結,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張禿子的聲音。
“禿子哥,你沒吹牛吧?就一個村裡娃,哪來那麼多錢?”
另一個聲音,就是昨晚那個。
“我吹牛?老子親眼見的!四頭!整整四頭大野豬!就那麼從林子裡拖出來了!”
張禿子的聲音裡全是亢奮。
“研究所的錢主任,你們知道吧?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還塞了兩瓶茅台!”
“嘶——”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那小子,肯定是在山裡發現了什麼寶貝!或者挖到誰家老祖宗的墓了!”
“管他挖到啥!這事,有油水!”
張禿子一拍桌子。
“我打聽過了,那小子明天就要出遠門。等他回來,咱們就盯死他!他再上山,咱們就跟在後頭!”
“他要是發了財,咱們就……”
那個聲音壓低了,
“讓他分咱們一半!不給?哼,那就彆怪兄弟們手黑了!”
李硯秋睜開眼,目光冰冷。
他轉身,走進巷子。
飯館的門簾被他一把掀開。
屋裡烏煙瘴氣,一股廉價白酒和汗臭味撲麵而來。
桌邊坐著三個人,張禿子,一個瘦得像猴的男人,還有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
桌上擺著幾碟花生米和一瓶劣質白酒。
李硯秋的突然出現,讓屋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
張禿子臉上的醉意瞬間醒了大半,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
“你……你怎麼來了?”
李硯秋沒理他,自己拉了條板凳,在桌邊坐下。
他目光掃過三人,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三位大哥,聊什麼呢,這麼熱鬨?”
瘦猴和胖子對視一眼,都看向張禿子。
張禿子強作鎮定,乾笑一聲。
“沒……沒聊啥。兄弟你這麼晚了,有事?”
李硯秋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他端起酒杯,沒喝,隻是在手裡晃著。
“我來,是想給三位大哥一個發財的機會。”
發財?
這倆字像鉤子,瞬間勾住了三人的心。
瘦猴忍不住開了口。
“什麼機會?”
李硯秋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像一團火。
“我今晚,又發現一個窩。”
他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三人耳邊響起。
張禿子呼吸都停了。
“又……又一個?”
“嗯。”
李硯秋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惱”。
“個頭比上次的還大,數量也多。我一個人,實在弄不回來。”
他放下酒杯,看著三人。
“所以,想找幾位大哥幫個忙。事成之後,賣的錢,我拿六成,你們三位,拿四成。”
四成!
三人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上次那四頭豬,少說也賣了二百塊。
四成,就是八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