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蔣春蘭就拉著李硯秋進了裡屋。
她臉上的笑不見了,換上了嚴肅。
門被關上,聲音壓得極低。
“秋兒,跟媽說實話。”
蔣春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兒子。
“你這麼多錢都是哪來的,你去江浙之前,我就想問你了”
她一夜都沒睡好。
那輛嶄新的自行車,那一大遝紅票子,像兩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她心口。
她翻來覆去,怎麼也想不通。
“秋兒,咱家不求什麼大富大貴。”
蔣春蘭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抓著兒子的手都在用力。
“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強。”
李硯秋看著母親眼裡的血絲,心裡一暖,也有些酸澀。
他知道,“山上撿的”這種鬼話,能糊弄外人,絕對糊弄不了自己媽。
他歎了口氣,反手握住母親的手。
“媽,你彆瞎想。”
他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去江浙之前,我不是老往後山跑嗎?”
蔣春蘭點了點頭。
“我在後山最深處那道山梁子後麵,碰上了一頭大家夥。”
李硯秋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說什麼秘密。
“一頭幾百斤重的大野豬,獠牙都快一尺長了,還有一隻大黑熊”
蔣春蘭的呼吸瞬間就停了,眼睛瞪得老大。
“他們兩敗俱傷,讓我撿了個便宜,就這也是費了老大力氣給他們弄回來的。”
李硯秋指了指自己身上幾處看不見的舊傷,和去江浙留下的被包裹的傷痕,
“媽你看,我身上這些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後來,我怕人看見,就趁著天黑,偷偷把那頭豬拉到縣城,找了個黑市給賣了。”
這個解釋,充滿了血汗和風險,聽起來遠比“老祖宗托夢”要真實。
蔣春蘭聽得心驚肉跳,手都在抖。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兒子的胳膊,又摸了摸他的臉,像是要確認他是不是缺了什麼零件。
“我的兒啊!”
她帶著哭腔,一巴掌輕輕拍在李硯秋的後背上。
“你……你不要命了!那可是野豬,黑熊啊!會死人的!”
“你要是出了什麼事,讓媽可怎麼活啊!”
雖然還在為黑市交易後怕,但她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隻要錢的來路是乾淨的,是用力氣換來的,那就好。
“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李硯秋笑著安撫她。
“以後不了,以後再也不乾這種險事了。”
蔣春蘭摸著兒子的胳膊,還是心疼得直掉眼淚,嘴裡不停地念叨著。
母子倆在屋裡說了半天話,李硯秋才算把蔣春蘭徹底安撫下來。
他走出院子,準備去村口轉轉。
可他一出門,就立刻感覺到了村裡氣氛的不對勁。
昨天還隻是羨慕和嫉妒,今天,這股味道就變了,變得有些發酸,發臭。
李拐子正倚在大槐樹下。
他一條腿有點跛,平時就遊手好閒,最愛乾的就是東家長西家短地嚼舌根。
他身邊,圍著幾個跟他差不多的二流子。
幾個人嘴裡叼著草根,正對著李家的方向,陰陽怪氣地議論著。
“要我說啊,老李家這小子,肯定是挖了誰家的祖墳了。”
李拐子吐掉嘴裡的草根,一臉的篤定。
“不然哪來那麼多錢?又是買車又是買肉的,當錢是大風刮來的?”
旁邊一個瘦猴立馬附和。
“就是!我可聽說了,他前段時間老往城裡跑,指不定是乾了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
“偷的?搶的?”
“那誰說得準呢!”
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路過的人都聽見。
村裡人,尤其是那些眼紅李家的人,都豎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
李硯秋聽著這些汙言穢語,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沒有繞路,而是徑直朝著大槐樹走了過去。
李拐子看到他,非但沒有半點收斂,反而眼中閃過一絲挑釁。
他吊兒郎當地站直了身子,故意迎著李硯秋走過來。
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李拐子猛地一撞,用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撞在了李硯秋的胳膊上。
“喲!”
李拐子怪叫一聲,像是自己被撞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