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在廢棄工廠外漸次平息時,顧言指尖還殘留著文件櫃鐵鏽的涼意。張晨正用相機鏡頭對著牆角那攤未乾涸的暗紅色汙漬,快門聲在空曠廠房裡顯得格外突兀。
“這應該是血跡。”張晨突然開口,鏡片後的目光沉了沉,“看凝固程度,最多不超過六小時。”
顧言蹲下身,指尖懸在汙漬上方兩厘米處。空氣裡彌漫著機油與消毒水混合的怪味,讓她想起林深臨終前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她突然抓起那份記錄交易明細的文件,紙張邊緣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這些日期有問題。”她指著其中一頁,“你看,每月15號的交易地點都標注著‘漁港三號倉庫’,但上個月15號是台風天,所有碼頭都停業了。”
張晨湊近細看,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這是暗號。”他從背包裡翻出隨身攜帶的城市地圖,手指點在漁港附近的天主教堂,“這裡的懺悔室編號就是三號,每周三開放——正好是15號那周的前一天。”
警車頂燈的藍光透過破損的窗戶在他們臉上流動,顧言突然想起警局檔案室裡那疊泛黃的舊報紙。三年前有篇社會新聞,說教堂後麵的古井被暴雨衝開,裡麵發現了具無名女屍,心臟不翼而飛。
“我們得去教堂看看。”她站起身時,褲腳沾著的灰塵簌簌落下,“現在就去。”
晚上九點的天主教堂籠罩在曖昧的暮色裡。彩繪玻璃透進最後一絲霞光,將聖母像的衣褶染成淡紫色。顧言假裝虔誠地在後排長椅坐下,眼角餘光瞥見告解室的木門虛掩著。
張晨舉著相機在聖器室附近徘徊,鏡頭有意無意掃過那些穿著黑袍的神職人員。其中一個白發神父正彎腰擦拭燭台,領口露出的銀質十字架在燭光裡閃了下——那十字架的紋路,和文件上蓋的火漆印一模一樣。
“請進。”蒼老的聲音從告解室傳來。顧言深吸一口氣,推門時嗅到濃鬱的檀香,混雜著極淡的福爾馬林味。
隔板對麵的人影佝僂著,十字架在黑袍上隨呼吸起伏。顧言捏著衣角的手沁出冷汗,按照事先編好的台詞低聲說:“我……我需要救贖。”
“主會寬恕你的,孩子。”神父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說說你的罪孽吧。”
“我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她盯著隔板上的柵欄,“一個黑色的箱子,裡麵裝著……心臟。”
對麵的呼吸突然停滯。三秒後,神父輕笑起來,笑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反彈,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周三淩晨三點,帶三萬塊來取。記住,隻能一個人來。”
顧言攥著口袋裡的錄音筆退出來,張晨立刻湊過來,相機屏幕上是神父轉身時露出的後頸——那裡有塊青灰色的胎記,形狀像隻折斷翅膀的鳥。
“查到了。”張晨調出手機裡的檔案照片,“十年前仁愛醫院有個外科主任叫周明遠,因為醫療事故被吊銷執照,後頸就有這種胎記。更巧的是,他當年負責的病人裡,有七個都在術後失蹤了。”
夜風突然掀起彩繪玻璃,顧言看見神父站在祭壇前,正將什麼東西塞進聖母像底座。她拉著張晨躲進懺悔室旁的儲藏間,透過門縫看見那尊大理石雕像的裙擺下,露出半截黑色的醫療冷藏箱。
淩晨兩點的教堂後院彌漫著潮濕的苔蘚味。顧言攥著沉甸甸的錢袋,每走一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響都像敲在鼓麵上。周圍的月光被雲層切割得支離破碎,正好照見古井邊站著的人影。
周明遠已經脫掉了黑袍,白大褂上沾著深色汙漬。他手裡的銀色箱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顧言注意到他左手戴著隻醫用橡膠手套,右手卻bare著,指節處有新鮮的劃痕。
“錢呢?”老男人的聲音比昨晚更沙啞,喉結上下滾動著,像有什麼東西卡在裡麵。
顧言把錢袋扔過去,趁機掃過他身後的井台——那裡有串新鮮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教堂側門。她突然想起張晨藏在鐘樓裡的相機,鏡頭正對著這個方向。
“箱子打開我看看。”她往後退半步,背靠在冰涼的石壁上。周明遠冷笑一聲,掀開箱蓋的瞬間,寒氣裹挾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撲麵而來。
裡麵鋪著醫用紗布,卻沒有心臟。隻有個透明玻璃瓶,泡著枚泛白的手指,指甲上塗著櫻桃紅的指甲油——那是林深失蹤前,顧言給他塗的顏色。
“他不肯說。”周明遠突然笑起來,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那個攝影記者骨頭真硬,我們把他吊在井裡三天,他就隻喊你的名字。”
顧言的血液瞬間凍結。她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卻在下一秒摸到藏在袖口的折疊刀。周明遠似乎沒察覺她的動作,正盯著玻璃瓶喃喃自語:“其實他不用死的,誰讓他拍到了不該拍的……”
“拍到什麼?”她的聲音像淬了冰。
老男人突然直起身,渾濁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拍到我們怎麼把那顆匹配的心臟,從他女朋友身上取出來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鐘樓的鐘聲突然敲響三點。顧言撲過去時,周明遠正把箱子往井裡推。刀刃劃破他手腕的瞬間,老男人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冷藏箱“哐當”砸在井台邊,玻璃瓶滾出來,在石板上裂成蛛網。
“張晨!”顧言嘶吼著轉身,卻看見三個黑衣人從側門衝出來。最前麵那人舉著電擊棍,藍色的電弧在黑暗裡劈啪作響。
鐘樓上傳來相機連拍的快門聲,接著是重物墜落的悶響。顧言看見張晨的相機掉在祭壇前,鏡頭摔得粉碎。
周明遠趁機抱住她的腿,腥臭的唾沫噴在她手背上:“他們不會放過你的……我們都是棋子……”
電擊棍戳在顧言後頸的瞬間,她看見黑衣人領口露出的蛇形紋身——和三年前那具女屍手腕上的刺青一模一樣。意識沉入黑暗前,她聽見井裡傳來隱約的心跳聲,咚、咚、咚,像有人在水下敲鼓。
再次睜眼時,顧言發現自己躺在教堂的告解室裡。隔板上的柵欄被撬開,對麵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她爬過去,發現後麵是條狹窄的通道,牆壁上掛著十幾個冷藏箱,編號從01到17。
13號箱子的鎖是開著的。顧言掀開時,看見林深的證件掉在裡麵,還有半張沒燒完的照片——背景是漁港倉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給手術台上的女孩戴氧氣罩,那女孩的側臉,和顧言自己一模一樣。
通道儘頭傳來滴水聲。她推開門,發現自己站在古井正上方的橫梁上,周明遠被反綁在井壁的鐵鉤上,黑袍浸在墨綠色的井水裡,像朵腐爛的大麗花。
“他們要的是你。”老男人的臉泡得發白,眼球突出在眼眶外,“你的心臟……和市長的兒子完美匹配。”
顧言低頭看向井水,月光正好照見自己的倒影。水麵晃動間,她仿佛看見三年前那個暴雨夜,十七歲的自己躺在手術台上,麻醉針刺進皮膚時,醫生的口罩下滑,露出半截有胎記的後頸。
通道裡突然傳來腳步聲。顧言躲進陰影處,看見為首的黑衣人摘下墨鏡,露出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姐姐。”女人的聲音像羽毛搔過耳膜,“彆躲了,我們都在等你回家呢。”
井水突然劇烈翻湧起來,顧言看見水麵下漂浮著無數心臟形狀的光斑,每一個裡麵,都倒映著她自己的臉。
喜歡時間研究所:錯位的記憶請大家收藏:()時間研究所:錯位的記憶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