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羅老歪後,狼仙的魂魄徹底融入經脈,陳歲安突然聽見自己顱骨裡響起兩道重疊的嘶吼。左半邊的視野突然蒙上黃鼠狼特有的金色濾鏡,右眼卻泛起狼族的慘綠幽光。
小輩...蒼老的意念順著脊椎爬升,那是黃仙殘魂在搶奪主導權,把身子交給老夫...
劇痛從丹田炸開,兩股魂魄如同在他經脈裡廝殺。陳歲安的左手不受控製地長出黃色絨毛,五指蜷曲成偷雞時的鉤爪狀;右手卻暴起狼毛,指甲瘋長成利刃。他踉蹌撞在岩壁上,留下三道爪痕與五道抓痕並存的詭異印記。
都給老子...安靜!陳歲安咬碎舌尖試圖奪回控製,卻發現自己喉嚨裡擠出兩種聲音——先是黃鼠狼尖銳的吱吱叫,緊接著變成狼族低沉的咆哮。
最恐怖的是識海裡的景象。他看見自己的魂魄被撕扯成兩半,左邊是叼著煙袋的黃皮子翹著腿坐在他神識上,右邊是渾身浴血的巨狼在啃噬他的記憶。每當黃仙試圖掐訣念咒,狼魂就憤怒地撕咬對方後頸;而狼魂想要撲殺時,黃仙又會放出臭霧阻撓。
呃啊!陳歲安突然跪地乾嘔,吐出的竟是混合著狼毛與黃鼠狼胡須的血水。他的尾椎骨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一會兒突起成狼尾的形狀,一會兒又萎縮成黃鼠狼的尾巴根。
在某個失控的瞬間,他的左眼突然變成豎瞳,右手瘋狂抓撓地麵尋找根本不存在的洞窟;緊接著右眼泛起血光,左手卻不受控製地開始刨土做標記。
滾出去!陳歲安用頭猛撞石壁,鮮血順著額角流淌。在劇痛的刺激下,他勉強奪回喉嚨的控製權:這是我的...肉身!
怨狼的力量在體內奔湧,像一條狂暴的黑色火龍,陳歲安感覺自己的意識隨時會被這股純粹的、充滿了毀滅欲望的怨氣所吞噬。他的仙身在顫抖,金色的光芒與漆黑的狼毫交織,一半是人,一半是獸。
“不……不能這樣!”陳歲安在心中狂吼,“我不是來毀滅的,我是來救贖的!”
他強行壓下身體的本能,將心神沉入靈台,試圖與這股怨氣溝通。這是一場賭博,賭的是狼仙那被鎮壓的、僅存的一絲清明,是否還願意回應這個唯一能救它的人類。
“我還能救你嗎?”他試探性地,用意念發出呼喚。
怨狼的黑霧劇烈翻湧,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緊接著,一幅幅破碎的畫麵湧入陳歲安的腦海:
是白雪皚皚的長白山頂,一頭金紅色的巨狼盤踞在山巔,俯瞰著整片山林,眼神威嚴而慈愛。
是無數個春夏秋冬,它行走於林間,用靈氣滋養萬物,驅趕著入侵的邪祟。
是它看著自己的子孫後代誕生,看著它們將守護的印記刻在每一寸土地。
最後,是刺骨的背叛。冰冷的金屬,肮臟的符咒,它被釘在祭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脈被撕裂,一半被抽離,一半被汙染……
“啊——!”陳歲安抱著頭,發出一聲慘叫。那股痛苦,不僅僅是狼仙的,也是他自己的。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撕成了兩半。
“陳歲安!穩住心神!”曹蒹葭的聲音傳來,她不知何時已經取出了師父留下的那本《百草經》,“我記得上麵記載過,薩滿的禁術會擾亂神智,但它們最怕的,是‘溯源’!”
她快速翻到一頁,指著上麵的古文念道:“‘萬物有靈,皆有歸處。尋其源,知其根,方能平其怨。’”
“它的源……是守護……它的根……是這片山……”陳歲安瞬間明白了曹蒹葭的意思。他放棄了對抗,不再試圖壓製那股怨氣,而是主動去接納,去感受。
“我懂了……”他輕聲說,“我懂你失去了什麼,也懂你守護了什麼。你不是毀滅的化身,你是這片山的意誌!你不能就這麼消散!”
與此同時,白棲螢也走了過來。她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將手掌輕輕貼在陳歲安的胸口。一股清涼、純淨的氣息,從她守窟人的血脈中流出,順著陳歲安的身體,安撫著那暴躁的怨氣。
這股血脈,是狼仙最熟悉的味道。那是這片山最本源的靈氣。
怨狼的黑霧漸漸平息了下來。那股狂暴的力量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溫順了一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陳歲安的意識重新凝聚。他感覺自己與那頭被囚禁的巨獸之間,建立了一座無形的橋梁。
“我們……能聊聊了。”他閉上眼睛,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
“吼——!”
一聲跨越了百年時空的、包含了無儘憤怒與悲傷的狼嚎,從陳歲安的口中發出。
這聲狼嚎,不僅僅是他自己的聲音,更是被囚禁的狼仙本體的咆哮!
祭壇下方的陣眼裡,那團被鎮壓的狼仙本體的黑霧猛地一震,發出一聲回應。緊接著,它開始瘋狂地衝擊著合金牢籠的基座,試圖衝破束縛,與陳歲安的意識完成真正的融合。
“它在乾什麼?”王鐵柱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它在給外麵的‘自己’開門!”曹蒹葭激動地說,“它在分享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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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歲安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他的背後,竟真的浮現出了一頭巨大的狼形虛影,與祭壇下方的巨獸遙相呼應。一半是仙風道骨的真仙,一半是怒嘯山林的太古狼神。
陳歲安一劍劈在祭壇的基座上。這一次,堅固的黑曜石祭壇上,竟然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成功了!”王鐵柱歡呼。
然而,裂痕並沒有擴大。
深淵邊緣的岩壁突然探出半截腐爛的手臂,羅老歪拖著破碎的身軀從地獄爬回人間。他左肩的羅道顯頭顱已變成白骨,右肩自己的腦袋也隻剩半張爛臉,胸腔裡搏動的卻不再是心臟,而是一簇發光的陰陽菇。
沒想到吧...兩顆頭顱同時開口,聲音像是碎石在摩擦,地獄的業火...讓菌絲進化了。
他撕下自己的脊骨插進地麵,菌絲立刻沿著骨骼瘋長成九麵人皮幡。每麵幡上都浮現著痛苦扭曲的麵容,仔細看去竟是當年死在實驗室的冤魂。隨著他念動咒文,整個洞穴的陰影開始蠕動,從牆壁裡滲出粘稠的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