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立在漪瀾殿門口看得清楚,這小女人懶在美人榻上,直到聽到他來的響動足足好半晌後,才不情不願的起身。
遠不如從前殷勤了。
沈星河給趙延施禮,瞧著他又陰沉下來的臉,直接問道:“陛下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見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趙延反倒是給氣笑了:“朕還以為你定要一哭二鬨的喊冤,倒是沒成想你這麼識趣。”
沈星河臉上沒什麼表情:“陛下若是認定臣女有罪,臣女便是喊破了喉嚨,也改變不了陛下心意啊。”
“又頂嘴?”趙延沉了沉眉眼,訓著她道:“還敢拿劍在後宮喊打喊殺的,剛來宮裡不出五日,你自己說說,惹出多少禍事來了。”
小女人雖看似柔順的伏跪在他腳下,但那單薄的雙肩微微一起一伏,不用看就知,她掩在廣袖下的臉定又是那幅氣鼓鼓的不服氣模樣。
趙延哼了聲,接著道:“今日在鑾車上,朕是怎麼告誡你的?這才不出兩個時辰,你竟渾忘了?”
沈星河抬起了頭,果不其然,她那兩腮給氣得鼓鼓的,看著就跟小河豚似的。
她木著小臉兒,說道:“陛下要臣女守好宮規,臣女不敢忘,隻是,臣女要請教陛下一件事。”
趙延淡聲道:“你說。”
沈星河梗著脖子,問道:“敢問陛下,這宮裡的規矩是不是讓人成為木頭一樣,便是受了辱罵欺負也不允絲毫反擊,合該生生的受著。”
趙延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女人,半晌,他淡聲回道:“製定宮規,是為有序,自然不是為了強壓人。”
沈星河聽了這話立馬來了精神:“若這麼說,臣女並沒有錯。”
說著,她便將今日與李晴兒的爭執一五一十的學給了趙延,又道:“是李晴兒辱罵我勾引陛下在先,我受不住屈辱才反擊她。”
沈星河說話的時候,趙延一直耐心的在聽,等她絮絮說完,他瞧著她像是得了理一樣的趾高模樣,遂扯了扯嘴角,反問了句:“她說得有錯嗎?難道,你沒蓄意勾引朕?”
沈星河登時氣急,脫口道:“陛下若是認為臣女是處心積慮的攀附之輩,那臣女這就離宮便是。”
趙延蹙當即蹙起了眉,連同說話的音量也跟著不自覺的拔高:“反了你了,朕一句也說不得?”
沈星河回道:“陛下是天子,您要訓誡臣女,自然是使得的,隻是,臣女也有自己的尊嚴,臣女誓死不受那些秀女欺辱。”
趙延頭次見小女人冷下眉眼的模樣,那眉目間透出的英氣果決讓他一時恍惚。
半晌,他聲音溫和了些,開口對她道:“起來吧。”
等沈星河站起身來,趙延又道:“朕不會偏聽偏信,到底誰是誰非,朕會查明白。”
出了漪瀾殿,趙延便吩咐李德全:“去查查,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德全領命而去,不到一個時辰,回來跟皇帝複命:“奴才已經盤問清楚,確實是那李家女先去漪瀾殿挑事,她是見沈家女今日與陛下同乘鑾車,心裡嫉妒,所以在沈家女跟前說了很多難聽話,沈家女這才拔劍相對,至於江正所言,沈家女揚言要殺人的話,卻是子虛烏有。”
趙延剛剛沐浴完,他穿著一襲月白寢衣,正倚在榻上看書,聽了李德全這一番話,他微微點了點頭,問道:“這麼說,江正是有意陷害沈星河。”
知曉主子最是精明,李德全忙道:“奴才剛才問了江正,他說沈家女說要殺人的話,是李家女說的,他也是被蒙騙了。”
趙延便問:“那李家女怎麼說?”
李德全道:“奴才親自拷問了李家女,她說沈家女確實沒說這話,她為了陷害沈家女,故意在江正麵前誇大其詞。”
趙延心下了然,直接吩咐道:“將江正革職查辦。”
李德全一時沒反應過來:“陛下,是李家女為了陷害沈家女,所以才對江正說謊,江正是冤枉的。”
趙延涼涼一笑:“他作為內廷總管,掌管內宮事務多年,若是仔細查問,難道能斷不出李家女所言真偽,此事,定然是她私心袒護李家女,有意陷害沈家女。”
李德全這才了然:“陛下英名。”
又問:“那李家女和沈家女,該如何處置?”
趙延徑直道:“李家女德行有虧,亂棍打死。”
又補充道:“當著那些秀女的麵行刑,殺雞儆猴,看往後誰還敢在後宮裡放肆。”
知曉主子一向殺伐果決,這個處置方式,李德全並不意外,又問:“其餘的人呢?”
趙延便道:“跟著去漪瀾殿鬨事的,不是還有個張家女嘛,傳朕的旨意,這就將人趕出宮去,終身不得入內。”
李家女張家女都受了處置,唯獨隻字沒提沈家女。
果然,陛下是對這個沈星河女揣著心思的。
李德全會心一笑,躬身退出去傳旨。
這一晚,整個後宮的人都沒睡好。
張倩倩被連夜趕出了皇城,李晴兒被當眾施以棒刑,殺豬似的哭喊聽得整個後宮裡的人心驚肉跳。
趙延這招殺雞儆猴果真有效,那些秀女至此全都老實了下來,整日裡除了學習宮規禮儀,連蘭香殿大門都不敢輕易踏出半步。
後來,沈星河還聽說了李德全查辦江正的事,果然查出他私受了尚書府李家錢財,答應在宮內照樣李晴兒,所以才會在她們二人爭執後,不惜陷害她來袒護李晴兒。
這下,就連沈星河也老實了。
這男人不僅殺伐果決,更兼精明異常,識人簡直就是火眼金睛啊。
沈星河果斷收起了每晚在趙延會寢宮路上彈琴唱曲那套,也再不敢去趙延跟前晃悠,每日除了去給太後請安,就是老老實實待在漪瀾殿裡。
趙延自然不會來漪瀾殿找她,接連一個月多月過去,沈星河再沒見過趙延的麵。
選入宮的秀女,除了被處置的李家女和張家女,全都得了位份,隻有沈星河,像是被趙延給徹底遺忘了一樣,什麼位份也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