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色的光。
在布滿灰塵、死寂破敗的艦橋角落裡，固執地亮著。
像一隻冷漠的、窺探的眼睛。
剛剛經曆搏殺的喘息尚未平複，坐標暴露的驚駭又如同冰水澆頭，而這突然亮起的指示燈，更是讓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攥住了三人的心臟。
它是什麼時候亮的？為什麼亮？誰在另一邊？
沒有聲音，沒有信息傳輸的噪音，隻有那一點幽綠的光，沉默地散發著不祥。
“媽的…”沈澈低罵一句，下意識地舉起了沾滿粘液的扳手，仿佛那指示燈是什麼活物。他肩膀的傷口還在滲血，但此刻完全顧不上了。
蘇晚的心臟咚咚狂跳，手心裡的種子依舊沉寂，無法給她任何回應。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主控製台：“能…能查到它連接哪裡嗎？”
沈澈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那攤惡心的墨綠色液體和怪物屍體，回到主控台前，手指飛快地在尚有反應的鍵盤上敲擊，試圖調出通訊端口的後台日誌。
屏幕閃爍，大量錯誤代碼滾動。
【內部通訊端口7b…狀態：激活…信號源：…無法識彆…權限：極高…】bda…內容：…無法解析…】
內部通訊？信號源無法識彆？權限極高？
這怎麼可能？！這艘船不是已經廢棄很久了嗎？除了他們和那些怪物，怎麼可能還有彆的“極高權限”的信號源在內部活動？
除非…
那個“內鬼”警告，指的不是混入他們中的某個人，而是指這艘船本身…早就被另一個未知的存在滲透或控製了？！
這個想法讓三人如墜冰窟。
“斷開它！物理斷開！”顧硯深捂著撞傷的部位，急聲道。
沈澈立刻尋找端口接線板，但發現那個指示燈連接的線路深埋在控製台內部，根本無法快速接觸。
就在這時，那幽綠色的指示燈，突然極其有規律地閃爍起來。
短，短，短——長，長，長——短，短，短。
一遍，又一遍。
“這是…”顧硯深皺緊眉頭，“某種密碼？”
“求救信號…”蘇晚脫口而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是通用的古老求救代碼…sos…”
sos？一個擁有“極高權限”的神秘信號源，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向他們求救？還是…陷阱？
指示燈還在固執地閃爍著同一個信號。
“它…好像沒有惡意？”蘇晚不確定地說。她的感知雖然微弱，但從那信號中，確實沒有捕捉到之前怪物那種扭曲的侵略性，反而有一種…焦急和虛弱的感覺？
“也可能是誘餌。”沈澈毫不放鬆警惕，“把我們引過去乾掉。”
三人陷入兩難。信，還是不信？
冒險前往，可能麵對未知的危險。置之不理，可能錯過關鍵信息，或者激怒那個神秘存在。
最終，對信息和出路的渴望壓倒了恐懼。
“去看看。”沈澈做出決定，眼神冰冷，“但做好準備。如果是陷阱，就毀了它。”
他根據後台日誌模糊顯示的信號大致來源方向下層數據庫陣列），以及飛船殘缺的結構圖，規劃了一條儘可能避開已知危險區域的路線。
再次檢查了手頭可憐的“武器”——一把扳手，幾根撬棍——三人深吸一口氣，離開了一片狼藉的艦橋。
通道裡的應急燈似乎更不穩定了，明滅閃爍，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扭曲不定。那遠處莫名的金屬摩擦聲和嗚咽聲似乎也更加清晰，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黑暗中蘇醒，或者被他們的活動驚擾。
每一步都走得心驚膽戰。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們穿過一條布滿冷凝管、異常濕熱的通道，來到了一個標著【數據核心】的氣密門前。
門沒有完全鎖死，留著一條縫。裡麵黑漆漆的，隻有機器運行的微弱嗡鳴聲和指示燈的光芒。
沈澈示意兩人後退，自己用撬棍小心地撬開門，側身閃了進去，扳手高舉。
沒有攻擊。
裡麵是一個布滿巨大服務器機櫃的房間，空氣冰涼，充滿了臭氧和電子元件的味道。無數細小的指示燈在機櫃上閃爍，如同繁星。
而在房間最深處，一個獨立的、看起來更古老的終端控製台前，似乎蜷縮著一個人影！
燈光太暗，看不真切。
沈澈打了個手勢，三人呈戰鬥隊形雖然很勉強），緩緩靠近。
越靠近，越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和…衰老的氣息。
控製台的屏幕亮著微光，上麵不斷重複滾動著那句用原始代碼發出的“sos”。而那個蜷縮在椅子上的人影，似乎非常瘦小，身上裹著不合身的、陳舊的技術員製服，花白的頭發稀疏乾枯。
聽到腳步聲，那個人影極其緩慢地、顫抖地轉過身來。
露出一張布滿深深皺紋、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老人的臉。他的眼睛似乎因為長期處於黑暗而畏光，眯成一條縫，眼神渾濁，卻帶著一種極致的疲憊和…一絲微弱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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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風般的聲音，乾裂的嘴唇蠕動著，艱難地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終…於…等到了…”
“你是誰？”沈澈沒有放下扳手，冷聲問道，擋在蘇晚和顧硯深身前。
老人似乎耗儘了力氣，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說：“編號…737…‘遠星號’…最後的…係統維護員…”
最後的係統維護員？這艘船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怎麼可能還有活著的維護員？！
“不可能！”顧硯深質疑，“這艘船早就…”
“休眠…”老人打斷他，聲音微弱卻清晰，“低溫…休眠…故障…醒了…沒多久…”
他指了指旁邊一個打開的、已經失效的低溫休眠艙，以及連接在他手臂上、正在緩慢滴注某種營養液的簡陋設備。
“林…瑗女士…的安排…”老人的眼中流露出追憶和崇敬，“她說…會有人來…帶著‘星火’…必須等到…”
他知道林瑗！還知道“星火”！
蘇晚從沈澈身後探出頭，急切地問：“您知道‘黎明天穹’嗎？知道這艘船發生了什麼嗎？那些怪物是什麼？”
聽到“怪物”兩個字，老人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恐懼，身體也顫抖起來。
“…樣本…失控…”他聲音發顫，“‘花園’…偷偷送上船的…活體樣本…說是研究…結果…泄漏…感染…死了…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