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下那份沉甸甸的續約合同,如同為過去一個跌宕起伏、榮耀與淚水交織的賽季畫上了一個堅定的休止符。
內心深處關於未來的掙紮與抉擇塵埃落定,林楓感受到的是一種卸下千斤重擔後的輕盈,以及一種對即將到來的、短暫假期的純粹渴望。
他需要這片綠茵場之外的蔚藍,需要遠離所有的戰術板、轉會傳聞和聚光燈,需要一場隻屬於他和蘇雨晴的、徹底的放空與治愈。
目的地,是遠在東南亞的一座私人海島。
這裡沒有成群結隊的遊客,隻有細白如粉末的沙灘、清澈見底如玻璃般的海水,以及搖曳的棕櫚樹在熱帶暖風中發出的沙沙聲響,如同大自然最溫柔的催眠曲。
當林楓赤腳踩在微涼的沙灘上,感受著細沙從腳趾縫間溢出的柔軟觸感時,他幾乎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空氣中彌漫著鹹濕的海風與熱帶花卉的混合香氣,取代了更衣室裡熟悉的汗水和草皮氣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積壓在肺葉深處所有屬於球場的硝煙與壓力,一次性全部置換出來。
蘇雨晴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亞麻長裙,戴著寬簷草帽,笑吟吟地看著他像個孩子般踩水、拾貝殼。
她沒有帶畫板,隻帶了一本詩集和一部相機。
“這幾天,不許想足球,不許看手機,隻準曬太陽、發呆,還有……陪我。”她下達了“命令”,語氣嬌憨而霸道。
林楓笑著點頭,心甘情願地“投降”。
他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無所事事中度過。或在無邊泳池裡漂浮,看雲卷雲舒;或並排躺在樹蔭下的吊床上,一人看書,一人閉目養神,聽著潮起潮落,任由時間像指間沙般慵懶流淌;或在夕陽將海麵染成一片瑰麗的橙紅色時,沿著海岸線漫無目的地散步,留下兩行並排的、很快被潮水撫平的腳印。
在這裡,他不是威斯特法倫的王子,不是國家隊的英雄,他隻是林楓,一個在女友身邊,享受平凡假期的大男孩。
一日午後,他們劃著透明的皮劃艇,駛向一片寧靜的珊瑚礁。
海水清澈得不可思議,低頭便能看見五彩斑斕的魚群在形態各異的珊瑚叢中穿梭。林楓一時興起,從皮劃艇上躍入水中。
他沒有像專業潛水員那樣下潛,隻是放鬆身體,漂浮在海麵上。陽光穿透水麵,在他身體周圍投下晃動的、鑽石般的光斑。
他偶爾輕輕擺動雙腳,維持著平衡,動作協調而優雅,仿佛他腳下踩著的不是海水,而是威斯特法倫那片熟悉的草皮,隻是這片“草皮”更加浩瀚,更加溫柔。
蘇雨晴坐在皮劃艇上,舉起相機,透過取景框看著他。
鏡頭裡的他,閉著眼,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寧靜與放鬆,水波蕩漾,光影迷離,將他周身淩厲的運動員線條柔化,與這片蔚藍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按下快門,捕捉下了這宛若海中精靈般純淨的一刻。
夜晚,他們在一處伸向海麵的木質棧橋上並肩而坐。
沒有城市的光汙染,南半球的星空顯得格外低垂、璀璨,銀河如同一條閃爍著億萬鑽石的紗幔,橫貫天際。
“有時候會覺得,”林楓仰著頭,輕聲說,“在這麼廣闊的宇宙和自然麵前,足球場上的勝負,好像變得……很渺小。”
蘇雨晴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平穩的體溫。
“但它們對你,對我們很多人來說,又是那麼的具體而重要。正是這些‘渺小’的勝負和堅持,組成了我們生命中大部分的熱血和感動啊。”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柔軟:“就像現在,這片星空很大,但對我來說,最亮的星星,就是我身邊這一顆。”
林楓心中一動,低頭看她。
星輝落進她清澈的眼眸裡,比天上的銀河還要亮。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無需更多言語,一切儘在不言中。
假期的最後幾天,他們終於“冒險”離開了酒店的私人海灘,去了島上唯一一個稍具規模的小鎮集市。
林楓隻戴了頂棒球帽和墨鏡,穿著再普通不過的t恤短褲,混在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中,本以為能安然無事。
然而,就在一個販賣手工編織品的小攤前,一位同樣來自中國的年輕女孩,在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猛地停下了腳步,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林楓?!”女孩的聲音因為極度的興奮而帶著顫抖。
林楓愣了一下,隨即對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溫和地笑了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