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瑪麗亞精神病院，三樓，高危監護區。空氣裡永遠飄蕩著消毒水、排泄物和絕望混合的刺鼻氣味。慘白的走廊燈管嗡嗡作響，映照著牆壁上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抓痕和深褐色的汙漬。
最裡間的單人病房，厚重的防撞門緊閉，門上小小的觀察窗被從裡麵用撕碎的床單堵死。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牆壁高處一扇焊著鐵柵欄的狹小氣窗，透進幾縷城市霓虹的微光，在地麵投下扭曲晃動的光斑。
顧承澤蜷縮在房間最陰暗的角落，後背死死抵著冰冷粗糙的水泥牆。他身上那件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沾滿了汙垢，散發出餿味。曾經一絲不苟的頭發如今油膩板結，胡亂地貼在額前，遮住了那雙深陷的、布滿血絲的眼睛。金絲眼鏡的碎片早已不知去向，視野一片模糊的混沌。唯一清晰的，是耳邊電視機裡傳出的、如同魔咒般不斷重複的新聞播報。
牆壁上那台老舊的液晶電視，是病房裡唯一的光源，也是他如今感知外界的唯一通道。屏幕裡，那個妝容精致、表情嚴肅的財經女主播，正用她字正腔圓、卻帶著煽動性的語調，反複播放著一條重磅“獨家消息”：
“……本台剛剛收到匿名舉報材料及初步檢測報告，有充分證據表明，璃資本集團近期低價收購的青龍港三號碼頭，其部分倉儲區域存在嚴重放射性汙染！輻射值遠超國家安全標準數十倍！據信，汙染源極可能來自前趙氏集團走私並囤積於此的非法放射性物質！目前港口作業已暫停，環保部門及警方已介入調查！受此重大利空影響，璃資本股價在盤前期貨市場已出現恐慌性暴跌跡象……”
屏幕上適時地切入了所謂的“證據”畫麵：幾張模糊不清但標注著“輻射警告”符號的集裝箱照片，一份蓋著模糊紅章的“檢測報告”片段，以及最重要的——一條斷崖式垂直下落的璃資本股價模擬k線圖！那刺目的綠色瀑布，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幾乎要衝出屏幕！
“跌！跌！跌死她！”顧承澤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低吼，像一頭受傷的困獸。布滿汙垢和血痂的指甲，正瘋狂地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麵上來回刮擦、刻畫！借著電視屏幕那慘淡的光，能看到地上布滿了歪歪扭扭、深深淺淺的刻痕——那是隻有他自己才懂的符號和數字。
“seynn”賣出璃股）ax”最大空單）
arginca”保證金催繳）
每一個刻下的符號，都伴隨著他指甲崩裂的痛楚和喉嚨深處壓抑的、興奮的嘶鳴。他仿佛又回到了華爾街的交易大廳，化身為那條嗜血的鯊魚，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禿頭王殘部發來的加密信息在他混亂的腦海裡翻騰：“謠言已放！空單已布！隻待開盤絞殺！顧少，等著收割薑璃的屍骨吧！”希望，如同毒草，在他早已荒蕪的心田裡瘋狂滋長。牆壁上那片被反複刻畫的區域，就是他向薑璃發起複仇的、最後的、血腥的戰書！
璃資本大廈頂層，指揮中心。
這裡沒有精神病院的絕望和汙穢，隻有冰冷的金屬質感、高速運轉設備低沉的嗡鳴，以及彌漫在空氣中的、屬於絕對掌控的沉靜壓力。占據整整一麵牆的巨大屏幕牆，正無聲地分割顯示著全球各大金融市場的實時動態、新聞輿情監控、港口監控畫麵，以及最核心的——璃資本股票盤前期貨那觸目驚心的暴跌曲線。刺目的綠光映照著房間裡每一個嚴陣以待的交易員緊繃的側臉。
“老板，做空盤在期貨市場瘋狂堆積！匿名賬戶聯動明顯，是禿頭王的老手法！港口‘輻射’謠言已衝上全球財經熱搜第一！”首席操盤手的聲音透過耳麥傳來，冷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薑璃站在指揮台前，身姿挺拔如鬆。她身上沒有一絲顧承澤的癲狂，隻有冰封般的冷靜。巨大的屏幕上，那條代表璃資本股價垂直墜落的綠色k線，以及旁邊不斷滾動的、充斥著“輻射”、“查封”、“崩盤”字眼的新聞標題，在她深邃的眼眸裡投下跳動的光影，卻激不起半分漣漪。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觸控台上輕輕滑動，調出一份文件的電子影像——一份產權清晰、帶有古老火漆封印和趙氏家族徽記的地契。地契的標的物，赫然是西郊趙氏家族墓園！那片埋葬著趙山河及其列祖列宗、被視為趙家最後尊嚴所在的百年陰宅！
“聯係‘深港信托’周董。”薑璃的聲音響起，清冷、平穩，沒有絲毫波動，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斷力，瞬間壓過了指揮中心裡所有設備運行的噪音，“告訴他，我用趙氏祖墳百年風水寶地做抵押，借款——十億現金。立刻，馬上，打入指定賬戶。”
命令通過加密線路瞬間傳達。
整個指揮中心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所有交易員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愕然地看向指揮台前那個背影。抵押…祖墳？借款十億？在這種滅頂的利空狂潮下？這簡直是…瘋了！還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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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三分鐘後。
“老板！十億資金已到賬！”首席操盤手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絲被點燃的狂熱。
“好。”薑璃的嘴角，終於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如同冰原上裂開的一道寒光。她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指令清晰、冷酷地傳達到每一個交易終端：
“目標：璃資本所有流通股。
策略：不計成本，市價掃貨！
額度：十億，全倉買入！現在！”
命令下達的瞬間，指揮中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炸彈！
“掃貨！全倉！快！”首席操盤手的嘶吼點燃了所有人的神經！
幾十名頂尖交易員的手指在鍵盤上化作了殘影！指令如同狂暴的鋼鐵洪流，瞬間衝垮了脆弱的電子屏障，湧入全球各大交易所的交易係統！買入！買入！不計價格！橫掃一切賣盤！
巨大的主屏幕上，那條原本斷崖式垂直下落的、象征死亡的綠色k線，如同被一隻無形的上帝之手猛地扼住了咽喉，下墜的勢頭在距離熔斷深淵僅差毫厘的瞬間，戛然而止！
緊接著，在無數雙驚駭欲絕的眼睛注視下，那條綠色的瀑布線猛地向上反折！如同沉睡的巨龍被驚醒，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
直角反轉！火箭升空！
璃資本的股價，在十億現金的暴力推動下，以一種蠻橫不講理的、近乎垂直的角度，瘋狂地向上飆升！k線圖瞬間由慘綠轉為刺目的血紅！每一秒的跳動都伴隨著天文數字的成交量和無數空頭倉位的爆裂聲！
“不——！！這不可能！！”禿頭王秘密據點裡，一個盯著屏幕的交易員發出絕望的嚎叫，他麵前的賬戶餘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負數，最終定格在一個血紅的、觸目驚心的“爆倉”字樣上！他眼前一黑，口吐白沫地從椅子上癱軟下去。
類似的場景在全球無數個陰暗角落同步上演。做空璃資本的賬戶，如同被點燃的鞭炮，劈裡啪啦地連環爆倉！哀嚎聲、咒罵聲、砸鍵盤聲、甚至崩潰的哭泣聲，透過加密通訊頻道隱約傳來，交織成一曲獻給貪婪與愚蠢的絕望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