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資本總部大廈的頂層，被改造成了一座冰冷的陳列聖殿。沒有窗戶，隻有嵌滿牆壁的ed屏流淌著全球金融數據流，幽藍的光芒如同深海，無聲地吞噬著所有雜音。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特種陶瓷燒結後的微塵氣味，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氣。這裡，被稱為“債骸廳”。
聖殿中央，懸浮著三座獨立真空展櫃，射燈如手術無影燈般精準聚焦。展櫃內沒有珠寶名畫，隻有三件令人不寒而栗的“藝術品”。
左側展櫃，一枚通體漆黑的鈦合金椎骨在磁場中緩緩旋轉，骨節連接處鑲嵌著微型液晶屏，跳動著【實時債務餘額：￥49,326,811】的數字。那是白薇薇身體裡最後的金屬殘骸。
右側展櫃，則是一個浸泡在淡藍色營養液中的玻璃罐，罐內漂浮著一對連接著視神經索的渾濁眼球。眼球下方的標簽簡潔冷酷：【活體債務監測器白薇薇）狀態：離線】。
而正中央，聚光燈的焦點，是聖殿今日唯一的主角。
一隻骨瓷杯。
它靜靜立在黑色天鵝絨底座上，造型是經典的英式下午茶杯，弧度優雅流暢，薄得近乎透明，迎著光能看見內壁極其細微、如同星雲旋臂般的淺灰色絮狀紋理。杯壁純淨如初雪，釉麵流淌著珍珠般的柔光。唯有杯口邊緣，一圈細密的、仿佛用最精細手術刀刻出的銘文，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屬光澤：“債務清償13”。
這行字，是這隻杯子唯一，也是最殘酷的注解。
薑璃站在展櫃前，一身剪裁淩厲的黑色西裝套裙，如同參加一場葬禮。她指尖隔著冰冷的展櫃玻璃，虛虛描摹著杯子的輪廓。身後半步，穿著璃資本安保製服的渡邊雄垂手肅立，如同最沉默的衛兵，隻是脖子上那條粗大的金鏈子，換成了印有工號的鈦鋼頸環。
“渡邊課長，”薑璃的聲音在空曠冰冷的殿堂裡帶著回音，聽不出情緒，“你看這骨瓷的氣孔，像不像當年大阪灣台風天的漩渦？”
渡邊雄的目光死死釘在那隻杯子上，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乾澀：“…比漩渦更致命，大人。”他認得那星雲狀的紋理，那是脛骨在超高溫窯爐中急速碳化、骨密度不均勻爆裂形成的特有氣孔。燒製過程中，混入了趙氏走私的“黑日冕”金粉的釉料，如同熔化的金屬血液，流淌著填充了這些死亡的孔洞和曾經容納骨髓的空腔。這根本不是瓷器，這是被高溫和黃金永恒封印的酷刑。
“致命？”薑璃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指尖終於輕輕點在冰冷的玻璃上，正對著杯身，“不，是清償。百分之十三，一個開始。”
沉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兩名穿著無菌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推著一架特製的輪椅進來。輪椅上的人，正是趙銘。曾經不可一世的趙氏太子爺，如今像一具被抽乾了靈魂的皮囊。昂貴的絲綢睡衣鬆垮地掛在嶙峋的骨架上，眼窩深陷，渾濁的瞳孔毫無焦距，嘴角殘留著不明藥物的汙漬。唯一能顯示他身份的，是脖子上那條臟汙不堪、印著“趙氏集團”ogo的舊領帶。他的雙手被柔軟的束縛帶固定在輪椅扶手上，雙腿……膝蓋以下的位置，空蕩蕩的褲管被仔細地折疊、固定。
他被徑直推到了中央展櫃前。工作人員調整角度，讓他的視線，毫無遮擋地對準了展櫃中那隻在幽藍數據流背景下散發著柔和珠光的骨瓷杯。
趙銘渾濁的眼珠，起初隻是茫然地轉動著。他的意識似乎還沉溺在藥物和絕望的深淵裡。但下一秒，當他的目光聚焦在杯口那一圈冰冷刺目的銘文——“債務清償13”時，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了一口！
“嗬…嗬嗬…”他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身體猛地向前一掙，又被束縛帶狠狠勒回輪椅上。深陷的眼窩死死盯著那隻杯子，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爆發出一種混合著極致恐懼、刻骨仇恨和最後瘋狂的光芒。他認出來了！認出那星雲狀的紋理！那是他曾經無數次撫摸、甚至親吻過的腿骨！他曾嘲笑那雙腿不夠完美，不夠長，慫恿她去借高利貸做斷骨增高！現在，那骨頭被燒成了杯子！還刻著“清償13”！
“啊——！！！”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嚎叫撕裂了殿堂的冰冷寂靜。趙銘整個人在輪椅上瘋狂地彈跳、扭動，像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活魚做著最後的掙紮。束縛帶深深勒進他枯瘦的手腕和胳膊，勒出紫黑色的淤痕。涎水不受控製地從他歪斜的嘴角淌下，滴落在昂貴的絲絨地毯上。“賤人！婊子！我的錢！我的錢！！”他語無倫次地嘶吼著，唾沫橫飛，聲音嘶啞破裂，“那都是我的錢！你們這群強盜！強盜！！”
沒有人阻止他。薑璃隻是靜靜地看著，眼神平靜無波，如同在觀察一個無關緊要的實驗樣本。渡邊雄的拳頭在身側緊握，指節捏得發白，臉上那道舊疤微微抽搐，眼神複雜地掃過趙銘空蕩蕩的褲管，最終又落回那隻骨瓷杯上，隻剩下冰冷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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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藥物的作用，也許是極致的刺激壓垮了最後一絲理智。趙銘的嘶吼突然變成了神經質的狂笑，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展櫃裡的杯子，又猛地轉向薑璃，臉上扭曲出一個瘋狂到極致的笑容。
“喝得起！老子喝得起！！”他嘶啞地咆哮著，身體爆發出最後一股蠻力，竟然掙脫了本就不太緊的束縛帶！他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從輪椅上猛地撲了出去，用僅存的上半身，狠狠撞向那座堅固的真空展櫃！
“砰！”
一聲悶響。展櫃紋絲不動。高強度防彈玻璃甚至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但巨大的反作用力讓趙銘重重摔倒在地毯上，額頭瞬間青紫一片。
“哈哈…哈哈哈…”他趴在地上，卻還在笑，笑得渾身抽搐，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他掙紮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隻剩下那隻在展櫃中安然無恙、散發著柔和光暈的骨瓷杯。那光暈在他瘋狂的視線裡，仿佛變成了最誘人的瓊漿玉液，變成了他曾經揮金如土、紙醉金迷生活的最後幻影。
“我的…是我的…”他喃喃著，眼神渙散，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用頭撞向展櫃下方那個不起眼的緊急開關！
“哢噠！”
一聲輕響。真空密封解除的氣流聲細微響起。展櫃正麵的高強度玻璃，無聲地向上滑開了一線縫隙！足夠一隻手伸進去！
“攔住他！”渡邊雄臉色劇變，低吼著就要上前。
但已經晚了。
趙銘爆發出生命中最後的速度，枯瘦如柴的手臂閃電般從縫隙中伸了進去！他沒有絲毫猶豫，五指張開，如同攫取救命稻草般，狠狠抓住了展櫃中央那隻純淨無瑕的骨瓷杯！然後，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他猛地將杯子抽了出來，抱在懷裡，如同抱著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
下一秒，在薑璃冰冷的注視下，在渡邊雄伸出的手即將觸及他衣領的瞬間——
趙銘臉上綻放出一個混合著極端快意和徹底瘋狂的獰笑。他低下頭，張開嘴，對著那純淨如雪的杯口邊緣，狠狠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