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段子昊在吳佑楠的公寓裡安頓下來。窗外,星城的夜景璀璨如星,雨水洗淨後的街道反射著霓虹燈的光彩,宛如一條條流動的銀河。
兩人坐在沙發上,手中各握著一枚玉墜,試圖理清白天發生的怪事。茶幾上擺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氤氳的蒸汽在燈光下嫋嫋升起。
那位老先生說,這對玉墜能引領有緣人穿越時空,完成前世未儘的緣分。段子昊沉吟道,手指輕輕摩挲著玉墜光滑的表麵,你說,我們會不會真的有什麼前世因緣?
吳佑楠靠在他肩上,把玩著玉墜,眼神恍惚:我不知道。但如果真有前世,我希望那一世的我們,是幸福地在一起的。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更輕,因為我總覺得,那一世的我們,結局並不圓滿。
段子昊摟緊她的肩膀,在她發頂落下一吻:不管前世如何,今生我們一定會幸福。
夜深了,吳佑楠在段子昊的懷中沉沉睡去。而段子昊卻久久無法入眠,他凝視著懷中人恬靜的睡顏,手指輕輕描摹她的眉眼,一種跨越時空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正好落在吳佑楠胸前的玉墜上,那玉墜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神秘光澤。
不知過了多久,他也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夢境異常清晰。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中,身著深綠色圓領官袍,腰佩魚袋,頭戴烏紗襆頭。殿內燈火通明,絲竹聲聲,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進行。
新科狀元虞世濤,上前領旨!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虞世南之子虞世濤,貞觀七年的新科狀元。今日正是太宗皇帝在宮中為新科進士舉辦的慶賀宴。
當他上前跪拜時,目光無意間掃過殿內女眷席位上的一位少女。
她身著淡紫色襦裙,梳著精致的發髻,發間簪著一支蜻蜓形狀的玉簪。當看清她的麵容時,段子昊的心跳幾乎停止——那張臉,分明就是吳佑楠!
更讓他震驚的是,當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一股強烈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他仿佛看到多年前的上元夜,一個走失的小女孩含著淚將一枚蜻蜓琥珀玉墜塞到他手中的畫麵...
那是房相國家的二小姐,房吉兒。身旁有人低聲說道,聽說她與和碩公主情同姐妹,經常入宮陪伴。
夢中的虞世濤頓時明白,眼前這位少女,正是八年前上元燈會上那個走失的小女孩!
當年他帶著她在人海中尋找家人未果,隻好先將她帶回府中暫住。
那一夜,她將隨身佩戴的一枚蜻蜓玉墜贈予他,說是祖上留下來的傳家寶,有一對,一公一母,另一枚母墜她自己留著,約定以此為信物,日後好相見。
此後夢境飛速流轉,展現了他們之間數次的重逢——在宮廷宴會上隔著人群的相視一笑;在佛寺進香時的不期而遇;在書肆中同時伸手去取同一本《昭明文選》;在皇家圍場狩獵時,驚心動魄的一幕...
每一次相遇,都讓兩顆心靠得更近。然而,隨著夢境深入,段子昊感受到的不再是單純的甜蜜,而是一種日益沉重的憂慮。
畫麵轉到一個秋日的午後,虞世濤被緊急召入宮中。在金鑾殿上,他得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西域諸國局勢動蕩,為鞏固邊疆,朝廷決定采取和親之策。然而自幼體弱多病的和碩公主根本無法承受長途跋涉之苦。
臣女房吉兒,願代公主遠嫁西域!
當這個清脆而堅定的聲音在金殿響起時,虞世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頭望去,隻見房吉兒跪在殿前,神情決然。
吉兒,你...下朝後,虞世濤在宮門外攔住了她,聲音因震驚而顫抖。
房吉兒抬頭望向他,眼中含著淚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世濤,和碩公主待我如姐妹,我怎能眼看她往火炕裡跳。況且,這是為了大唐的安寧。
可是你我...虞世濤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手中緊緊攥著那枚蜻蜓琥珀玉墜。
若有來世...她輕聲說,淚水終於滑落,這對蜻蜓琥珀玉墜,定會指引我們重逢。
夢境繼續流轉,段子昊看見自己和父親被任命為送親使臣,護送房吉兒遠赴西域。
漫漫黃沙路上,他們曆經千險——在隴西古道遭遇沙暴,他用自己的身軀為她擋住漫天黃沙;在河西走廊遭到馬賊襲擊,他為保護她而負傷;每一個夜晚,他們在篝火旁相對無言,唯有眼中的深情與痛楚在靜靜流淌。
最讓段子昊心痛的是,在這一路的艱險中,房吉兒始終保持著令人心疼的堅強。
她不僅沒有抱怨,反而時常照顧隊伍中的其他人,用她的醫術救治受傷的隨從,用她的智慧化解了一次次危機。
終於,他們抵達了敦煌。這裡是中原與西域的交界處,也是他們此行的最後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