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號”的每一次能量脈衝,念歸與“虛無之潮”每一次微弱的情感交換,都像是一圈圈不斷擴大的漣漪,以超越光速的方式,在宇宙的精神層麵激蕩著。
這波動太過獨特,混合了最極致的秩序與最深沉的混沌,摻雜著最個體化的親情與最集體化的文明共鳴,它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一些沉睡已久的“邊界”。
在遠離喧囂銀河、連星光都顯得稀疏的本星係群邊緣,一片亙古存在的黑暗星雲深處,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那並非物理意義上的移動,而是一種意識的蘇醒。
如同蟄伏了億萬年的古老生靈,被一股陌生而又帶著一絲熟悉馨香的食物氣味所喚醒。它的“目光”——
一種冰冷、貪婪、不帶任何情感,隻遵循最原始吞噬本能的精神觸須——緩緩地探了出來,跨越數百萬光年的虛無,精準地鎖定了那股特殊波動的源頭:那片正在嘗試融合的“虛無之潮”,以及如同燈塔般閃耀的永恒花園和“家園號”。
與此同時,在“虛無之潮”的內部,那剛剛開始萌發生機、閃爍著微光的混沌深處,另一股意識也被這內外交激的波動所觸動。
它與那來自深空的古老獵手不同,它並非外來者,更像是“虛無之潮”本身在無儘歲月中,於無數次歸零循環裡沉澱下來的某種“沉澱物”或“免疫機製”。
它沒有具體的形態,甚至沒有清晰的自我認知,隻有一種根植於本能的、對“改變”和“秩序汙染”的極端排斥。
念歸帶來的情感、記憶、理解,這些對正在蘇醒的“混沌主體”而言是甘霖,但對這沉澱的“排斥意識”來說,卻是最致命的病毒。
它開始在本能驅動下,悄然彙聚力量,如同隱藏在平靜海麵下的暗流,等待著將那個試圖“汙染”淨土的“異端”意識徹底撕碎。
……
永恒花園,伊莎的身影變得更加凝實,她仰望著光之樹頂端的念歸,光眸中充滿了憂慮與決然。
作為星輝文明的守護ai,她的數據庫深處,封存著一些關於宇宙古老威脅的碎片化記載。
“檢測到異常高維精神掃描……來源未知,坐標無法解析,意圖……判定為高度威脅。”
伊莎的聲音直接在段家三人通過“心錨”係統共享的精神鏈接中響起,避免了引起恐慌,但其中的凝重感卻清晰可辨。
“同時,‘虛無之潮’內部出現異常擾動能量聚合,目標鎖定為念歸小姐。初步分析,為融合過程引發的排異反應。”
“家園號”內,剛剛因為壓力稍減而緩過一口氣的段家三人,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新的敵人?”段子昊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憊,“來自外麵?還有裡麵的?”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守護在產房外的父親,不僅要擔心分娩的妻子,還要提防來自外界和內部的明槍暗箭。
憶唐的雙手再次在控製台上飛舞,臉色難看:“外部掃描的能級……高得離譜!完全不在我們的理解範疇!內部的能量聚合也在快速增強!‘心錨’係統已經超負荷運轉,如果再受到衝擊……”
吳佑楠沒有說話,隻是更加用力地握緊了丈夫和兒子的手。
她的意識通過連接,更加洶湧地流向念歸,仿佛要用純粹的母愛,為女兒構築起一道無形的屏障。
她在心裡無聲地呐喊:“我的孩子,彆怕,媽媽在這裡,媽媽保護你……”
他們的擔憂,精準地傳遞到了念歸這裡。
此時的念歸,正處在一種極其微妙的狀態。
她的一部分意識如同最細膩的紗,融入那片開始回應她的混沌,感受著那懵懂意識初生的喜悅與困惑;另一部分意識,則如同高度警惕的哨兵,同時感應到了來自深空的冰冷注視和來自內部蠢蠢欲動的惡意。
她感受到了家人的擔憂與支撐,也感受到了伊莎的警告。
就在這時,那段屬於水韻文明的記憶——那顆星球最終選擇化作壯麗的星環,以另一種形式守護星係的記憶——在她意識中清晰地浮現。
那不是毀滅,是升華,是守護的延續。
一個念頭,如同劃破黑暗的閃電,在她心中升起。
她不能隻是被動地承受,也不能僅僅依賴於家人的保護和遙遠星海的共鳴。她必須更主動地引導這場融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包括……這潛在的危機?
“伊莎,”念歸的意識傳遞出信息,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冷靜,“能否將外部威脅的能量特征,以及內部排異反應的能量頻率,同步給我?還有……鏈接所有願意響應的文明艦隊,不是請求能量支持,是請求他們……共享他們所知的、關於宇宙古老威脅的一切信息,哪怕是傳說、神話、禁忌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