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悲傷核心的劇烈“顫動”,如同一次無聲的宇宙震爆,雖然在外界物理層麵沒有掀起波瀾,卻在精神領域引發了連鎖反應。
首先感受到的是念歸。
她正在引導著一個關於“生命循環”的故事,忽然感覺到整個溝通橋梁都輕微地震蕩起來,原本趨於平和的混沌微光變得有些紊亂,散發出一種混合著震驚、茫然,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般的“悸動”。
“媽媽……”她立刻明白,是母親那深入核心的嘗試,引發了變化。擔憂與期盼同時揪緊了她的心。
而在“家園號”內,警報聲再次尖銳響起!
憶唐麵前的屏幕上,代表吳佑楠精神穩定度的曲線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波動,瞬間跌近危險閾值!
“媽!穩住!緩衝層正在承受巨大壓力!”憶唐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恐慌,他的手指飛快操作,試圖加固隔離層,引導過剩的負麵情緒能量分流。
段子昊緊緊抱住妻子劇烈顫抖的身體,他能感覺到她肌肉的緊繃和意識的掙紮,仿佛正在與無形的巨浪搏鬥。
他無法代替她承受,隻能像磐石一樣提供著支撐,在她耳邊一遍遍低沉而堅定地重複:“佑楠,堅持住!我在這裡!我們都在這裡!”
……
吳佑楠的意識,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那龐大的、關於“失去”的悲傷,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針,刺穿了她意識的每一層防禦。那是一種足以讓任何智慧生命陷入永恒絕望的情緒洪流。
她感覺自己像一顆投入恒星內核的冰粒,瞬間就要被蒸發殆儘。
……空了……
……全都……消失了……
……為什麼……隻剩下……我……
那絕望的意念碎片,如同詛咒般在她意識中反複回響。
放棄吧……太痛苦了……融入這片悲傷吧……那就不會再痛了……這樣的誘惑低語在她即將渙散的意識邊緣響起。
就在她的自我認知即將被徹底衝垮的刹那——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母親的本能。
她“看”到了念歸小時候發燒,蜷縮在她懷裡,小臉通紅,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她“看”到了段子昊在戰場上失蹤消息傳來時,她那瞬間被掏空、仿佛世界都失去顏色的恐懼。
她“看”到了憶唐第一次獨立遠行時,她站在航站樓,強忍著淚水,心中那無儘的牽掛與擔憂。
那是屬於她的,“害怕失去”的恐懼。
原來……你也一樣嗎?
你也曾擁有,然後……失去了所有嗎?
一種跨越了形態、時間、甚至存在方式的深刻共鳴,在這一瞬間擊中了吳佑楠。
那不再是科學家對研究對象的觀察,也不是救助者對受難者的憐憫,而是……一個曾經同樣恐懼過失去的母親,對另一個承受了終極“失去”的存在的……感同身受。
這共鳴,讓她在那毀滅性的悲傷洪流中,奇跡般地重新錨定了自己的意識核心!
她不再僅僅是一個“傾聽者”,她成為了一個“共鳴者”。
她用儘最後的力量,不再是傳遞簡單的“我在”,而是將那份屬於她的、對“失去”的恐懼與理解,以及即便恐懼也依然選擇去愛、去守護的勇氣,化作一股更加複雜、卻更加真實的情感能量,勇敢地回饋向那片悲傷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