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安大酒店的樓上,小西贅和坐在沙發上,麵孔陰冷鐵青。麵前垂首站立的軍官正報告:“剛才查過了,是新來的夥計走錯了房間。”
話音未落,軍官臉上就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八嘎,笨蛋!他們狡猾大大的,問不出義勇軍,我讓你們統統死啦死啦的!”小西贅和氣急敗壞,目光裡透著令人戰栗的殺氣。
“是!”軍官捂著臉退了出去。
鳳安大酒店本是日軍的重要據點,豪華且部署嚴密,用於舉辦各類公開或隱秘會議、洽談,以及接見社會上層人士。正因此,常有一些日軍高級職員攜帶重要文件在此居住。方才有人來報‘有人潛入獲取文件‘,這讓小西贅和冷汗直流。
他隨即轉臉,對淺野陰狠下令:“傳我命令,不許放過任何可疑之人,仔細搜查一遍,連一隻老鼠都不能漏。若丟一份文件,你我都要以死謝罪!”
“嗨。”淺野領命離開。
房間裡隻剩兩人,雪茄煙味裹著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陳先如望著小西贅和——這個前一刻還對他笑盈盈說“知我者謂我心憂”的人,此刻眼裡隻剩嗜血的凶光。他忽然想起管家說的“刀尖嗜血”,想起謝蘭?那句“你會成為幫凶”,後背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涼得像冰。
他曾自以為聰明,覺得隻要不幫他們燒殺搶掠、欺詐國民,就不是漢奸,如今想來,簡直是掩耳盜鈴的愚蠢!
他一時煩躁,卻很快鎮定:富貴險中求,既已上了賊船便無回頭之路,更何況他本就不想回頭——自己的事業剛好,絕不能因害怕退縮,隻要處處小心謹慎,儘量不招惹眼前這魔鬼,便會安全。
小西贅和突然轉頭,聲音聽不出情緒,卻像一把刀抵在陳先如喉嚨上:“陳會長,今日你可是這裡的主角。這次宴會邀請的都是上層人士、商界名流,還有市長。若是中間出任何意外,不僅你這個新任會長的烏紗帽保不住,恐怕連命也要搭進去。”
陳先如猛地回神,忙挺直腰板,指尖在身側攥得發白:“大佐放心!商會定全力配合!絕不讓任何意外打擾宴會!”他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卻努力說得斬釘截鐵。
小西贅和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暖意:“很好!陳會長是聰明人。”
“篤篤篤。”赤一敲門而入。
“大佐,賓客已到齊,隻差一人。”
“誰?”
“張市長。”
小西贅和的目光立即轉向陳先如。陳先如心頭一緊,忙躬身:“請柬是我親自送到張府的,他當場收了貼,說定會準時赴宴。”說著,他抬眼掃過牆上的掛鐘,“還有十分鐘……要不再等等?”
小西贅和點了點頭,隨即一雙腥紅的眼睛裡,又透出森然殺機:“來的都是朋友,不來的,那就彆怪我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陳會長,這裡的人你和赤一最熟悉,你們要配合皇軍做好記錄,凡是沒來出席的,一個都不能漏記!”
“是。”
陳先如此時才徹底看清,小西贅和辦這場宴會的目的藏著兩層心思:一是靠收買、拉攏、分化推進侵華陰謀;二是借‘指鹿為馬’排除異己——能來的就是合作者,不來的,便隻有“殺”這一個下場。
小西贅和把他也當作一枚開路的棋子,打著商會的名義,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罷了。
想通了小西贅和的心思,陳先如反倒平靜下來,他想繼續這場博弈,看看自己最後能走到哪一步。
依窗而坐的謝蘭?始終望著窗外,內心一直在痛苦掙紮。既然已對陳先如徹底失望,本應立刻離開此地,可她狠不下心——若是自己走了,誰來盯著?若是日本人再耍什麼心思,或者被逼著簽什麼字……她想著,小西贅和那雙充滿血色、凶光與狡黠的鼠眼,又浮現在她眼前……
謝蘭?搖頭:“謝蘭?啊謝蘭?,你和管家想得太天真了!”
正當她自怨自艾、進退維穀之際,一個年輕侍者走到她麵前。
“夫人,宴會馬上開始了,會長請您過去!”說著,侍者向宴會大廳的方向指了指。
在燈光明亮處,陳先如正弓著腰伴在小西贅和身側,臉上堆著她從未見過的諂媚笑,每一聲“太君”都像針,紮得她心口發緊。
謝蘭?起身,每一步都覺得腳下發虛——小腹的墜痛還沒消退,心裡的寒意卻比疼痛更甚。
“哈哈,這不是張市長的大公子嗎?張公子大駕光臨,很好,很好!”小西贅和的沙啞笑聲在大廳裡炸開,帶著刻意的熱絡,卻掩不住眼底的審視。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猩紅地毯從門檻一路鋪到大廳中央,像道醒目的痕。一個高大身影正健步走來,黑色暗紋西裝襯得肩背挺拔,古桐色膚色在燈火下泛著溫潤的光。兩道濃眉下,深邃眼眸冷得像浸了冰,高挺的鼻梁與線條利落的唇形,湊在一起是說不出的沉穩貴氣。
他身旁伴著的佳人更惹眼,墨黑旗袍裹著玲瓏身段,領口銀線繡的牡丹隨著步伐輕搖。溫婉盤發上,斜插著支嵌水鑽的發簪——燈光掃過時,水鑽綴著細碎的光,恰好與她杏眼漾著的媚意纏在一起,待她紅唇微彎時,連廳裡懸著的水晶燈似都亮了幾分。
“是他!”
謝蘭?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幾乎要失語而出——她做夢也未想到,會在日本人設的宴局上,與張境途再度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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