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之後、慘叫響起時,你知道我第一時間擔心的是誰嗎?是你,我摯愛的男人!我怕任何一個有骨氣的中國人,會把你當漢奸殺掉!
可你呢?你想到我了嗎?你嘴裡喊的,是那個占我家園、殺我同胞的日本人!
他喊我名字怎麼了?換個人都會這麼做!我與他跳舞又如何?是你沒骨氣拒絕,怯懦得讓我現在都不敢相信——那竟是我愛過的你!我倒要感謝他,是他讓我守住了中國女人最起碼的尊嚴,也維護了你的聲譽!
否則明天報紙頭條就是‘陳會長獻妻求榮’,之後就會有人朝你扔石頭、砸大門,把陳家鬨得雞犬不寧!”
“你以為我願意讓你陪小西跳舞嗎?那是情不得已!我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爹的遺願!”他嚷了起來。
“彆汙辱爹!彆扭曲爹的意思!”謝蘭?聲音發顫,“爹是讓你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做事,不是讓你與日本人為伍!你逼我陪日本人跳舞,與那殺妻求將的吳起有何分彆?”
她越說越激動,哭聲也愈發悲切,冷然的眸子裡燃起怒火,仿佛要將陳先如,連同這世間所有醜陋與卑瑣,一並揉碎——那架勢,稍有觸碰便會引發滅頂之災。
陳先如瞬間也像被點燃的炮仗,幾乎要從座位上躍起,怒吼道:“謝蘭?!你說話注意分寸!不就是讓你陪跳一支舞嗎?你是我的夫人,我把你逼良為娼了還是怎麼著?”
“獻妻求榮,與逼良為娼相差很遠嗎?”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從謝蘭?蒼白的臉上滾落。
他臉色驟變,慍怒扭曲了那張儒雅的臉,比之前更顯猙獰。他猛地抓住謝蘭?的肩膀,咬牙切齒,額上暴起青筋:“謝蘭?,我告訴你,彆逼我!我向來沒打過女人!”
謝蘭?痛得縮了縮身子,卻很快挺直背脊,頭抬得更高,倔強地迎上他的目光,嘴唇卻在顫抖:“那你就打吧!這就是你的本事?最好把我打死!你不是有槍嗎?開槍啊!開啊!——我死了,就不會有人礙著你了。”這一刻,謝蘭?覺得死或許才是解脫―――這場宴會的經曆是她這一生最痛、最傷、最難忘的——她眼睜睜地看到自己最親、最愛的人,撕下了儒雅的麵具,裸露了一張醜態的臉。
“你彆逼我!”他的目光凜冽冷酷。
“少爺!”前邊開車的旺樂喚了一聲。
陳先如立即怒向旺樂:“開你的車,沒你的事!”
夜已深濃,街麵上處處可見一麵麵日本國旗和端著明晃晃刺刀的日本兵,他們殺氣騰騰地盤查著來住的行人,嘴裡時不時嘰裡哇拉的大罵著,對於陳先如的這種插著日本國旗的老爺車,放行無阻。
車內一陣的沉寂之後,陳先如不依不饒的聲音又起:“告訴你謝蘭?,我沒有坑誰,沒有騙誰,沒有害誰,我隻是做我的生意,隻是借助一些力量發展我的事業,這有何不好,我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將來我們過得幸福。”
此時的謝蘭?,已由最初的默默流淚到低低抽泣起來,她聲音嘶啞:“為了扶搖直上,不擇手段,這樣的幸福我無福消受。”
“那麼你謝蘭?所說的幸福是什麼?餓著肚子空喊著保家衛國是幸福?看著彆人的妻兒穿金帶銀而自已的妻兒處處遭人白眼是幸福?看著子孫後代為了生存而奔波勞碌是幸福?真是愚蠢至極!我為我的子孫聚斂錢財,我讓我的後代衣食無憂,這有何錯?做為一個男人,一位父親,若不能為自已的子孫謀求福利那就空長了一副男兒身,男人就應揚名利萬,令家裡人榮耀至極!”
“這就是你的長處,常常會為自已的行徑找出官冠冕堂皇的理由,倘若你的這些豪言壯語,通過正當的途徑來獲取,你的子孫也許會為你傳名立傳。可惜,你把你的倒行逆施看做是理所當然,我倒希望你能活百歲、千歲,親眼看看你的兒孫們是如何評價你這位功勳的。”
陳先如被她的這種口吻氣得簡直是恨不得掀開車頂。
“謝蘭?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最看不慣了就是你這一點,滿嘴的大道理,其實狗屁不頂一個。我告訴你謝蘭?,你記住,這世道,笑貧不笑娼!我沒有你說的那麼遠大誌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高覺悟,說我不是人也好,說我卑賤無恥也罷,我他媽的不在乎!我隻想我的一畝三分地和老婆孩子熱炕頭,擋我進財之道,我就對誰不客氣,包括你謝蘭?!”。
如果說,她聽這話之前對他絕望到極點,那麼此刻,她猶如被打入了寒冰地獄萬劫不複。她再也沒有必要與他爭辯,她已精疲力竭。她轉過頭去,望著車外,無論他說什麼,她不再發一言。
車裡的沉寂再度漫開,路邊的燈光像無措的幽靈,每隔片刻便撞進車窗晃上幾晃,又匆匆消失在夜色裡。
車子很快駛入陳府,管家早已候在門前。“少爺!”他上前半步,卻見陳先如從車裡下來時,冷麵霜眉,連頭都未抬,更未應聲,隻帶著一身戾氣往東邊的跨院走去。緊接著,謝蘭?也下了車,臉上的淚痕還未乾透,風一吹,眼尾的紅意更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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