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蒙娜王妃似乎輕輕地笑了。
那笑聲很淡,卻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從容和……對兒子的鼓勵。
“瓦立德,”
她的聲音透過電波,清晰地敲打在瓦立德的心上,“你是我塔拉勒係唯一的繼承人。”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瓦立德剛剛重塑的世界觀上:
“所以,你的每一個決定,每一次落子,都將決定塔拉勒這條大船未來是乘風破浪,昂首駛向更遼闊的海域;還是觸礁沉沒,永遠沉入權力的深淵海底。”
她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千鈞之力:
“你是那塊料,塔拉勒因你而榮耀加身,光芒萬丈;
你不是那塊料,塔拉勒也注定在你手中走向消亡,灰飛煙滅。
這本就是你的宿命,無可逃避。”
“所以……”
她的尾音拖長,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灑脫:
“所以這一天,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所謂的?”
瓦立德屏住了呼吸。
“關鍵是,”
蒙娜王妃的聲音陡然清晰、銳利,像出鞘的彎刀,“這一個億美金,能最快、最直接地讓你看清……
看清你的思維是否縝密如網,看清你的判斷是否精準如鷹,看清你的手腕是否強硬如鋼!
看清你自己,究竟值不值這個價!”
“比起這一個億的美金,比起可能掀起的那些風浪,”
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讓你明白自己是誰,讓你看清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這才是最值錢的買賣。”
“去做吧,我的獅子。”
“嘟…嘟…嘟…”
忙音響起,冰冷中卻又夾雜著暖意。
瓦立德握著突然變得格外沉重的手機,站在原地,久久無言。
一個億美刀買個可能的教訓,不得不感慨:壕,真特麼的是一種藝術。
窗外,幻影2000冰冷的金屬光澤和布加迪威龍流線型的暗影依舊猙獰。
但此刻,他胸腔裡翻湧的,不再是單純的危機感或憤怒,而是一種被巨浪拋上巔峰的震撼與……明悟。
我是黃毛,更是瓦立德·本·哈立德。
塔拉勒係唯一的繼承人。
我的每一個決定,都價值連城,都關乎生死。
權力遊戲的入場券,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它他媽的是用黃金和鮮血鋪就的!
猶豫?膽怯?
斤斤計較?
那隻會讓老子連坐上牌桌、下注豪賭的資格都沒有!
母親在用一個億告訴我:要麼不下注,要下,就下重注!賭上一切,看清自己!
懂了!
他緩緩放下電話,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接下的,是一份關乎塔拉勒係未來命運的試卷!
而且這張試卷上,父母、叔叔其實已經作答過了。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父母、叔叔獲悉情報後,坐視這場賭局的發生……
這本身就是一種選擇!
保守策略,也是最穩妥的棋路。
曆史證明了它的有效性——雖損失千億資產,雖然妹妹露娜被迫早嫁,但家族核心得以保全,甚至超然於世外。
但是!
這條屈辱的“富家翁”之路,歸根結底,是他們塔拉勒係在那時已經事實絕後了!
在沙特王室這個以男性血脈為根基、以權力繼承為命脈的角鬥場裡,後繼無人,再輝煌的過去也隻是加速墜落的棺槨!
這也是前世父、叔能夠斷尾而退的根本原因。
而此刻並非如此!
因為無論怎麼說,保守策略都是坐視國土的淪喪;坐視國家核心軍事情報的泄露;坐視17歲的費薩爾王子被當成棄子,在布加迪的爆炸中化為灰燼……
在塔拉勒係有了自己這個繼承人後,彆人對隱瞞情報行為的解讀就不再是塔拉勒係明哲保身。
而很可能是……
認為塔拉勒係所謀甚大!
這一點就算自己躺平都不能避免。
因為……
中國有司馬懿,日本有德川家康,法國有禿頭查理,奧斯曼有馬哈茂德,羅馬有屋大維,英國有沃裡克……
隱忍而後篡權的鏡像,古今中外都有案例。
沙特就更不用說了,全是老6,一個個都在拚誰活得長。
此刻,母親蒙娜王妃的舉動,有了全新的、血淋淋的解讀——
那根本不是單純的欣慰,或者試煉。
而是看到兒子終於亮出獠牙後,母親果斷押上全族命運的……
賭命!
為什麼是賭命?
因為他瓦立德·本·塔拉勒,因那場該死的車禍昏迷了七年!
寶貴的七年求學生涯。
現在即將23歲的他連高中學曆都沒有,在沙特王室森嚴的等級和近乎刻板的規則裡,這幾乎是政治上的死刑宣告!
一個沒有學曆、沒有資曆、空有王子頭銜的“神跡”幸運兒,意味著他幾乎被永久性地、製度性地排除在了王國核心權力部門的大門之外!
他無法像其他王子那樣通過“正規渠道”積累政治資本、掌握實權、培養羽翼。
塔拉勒係看似因為他蘇醒而重新站上舞台,實則依舊站在懸崖邊緣!
蒙娜王妃,這位執掌塔拉勒係多年的鐵腕主母,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徹。
而作為一個母親,她不甘心這個結局。
所以,她賭了。
她賭他能看懂這一切。
所以,她輕描淡寫遞來的這份核彈級簡報,那雲淡風輕的一億美刀,是遞到他手中的筆。
是讓他在這份父母已勾勒出“保守策略”輪廓的考卷上,嘗試用自己的判斷,去書寫塔拉勒係未來的另一種可能!
當然,沒看懂也無所謂。
這份卷子,塔拉勒係已經作答完畢了。
所以,自己要想讓塔拉勒係不比前世差,其實隻有一條路。
那就是主動出擊。
而怎麼主動出擊,就是另外一個維度的考量了。
深刻綁定穆罕默德?
收益自然是最大的。
但他也不能否認,風險同樣是巨大的。
此刻班達爾親王實際上是狗急跳牆狀態。
若自己操作失敗,打草驚蛇,必遭其瘋狂反噬,後果難料。
或者,在人選上有沒有第二種選擇?
比如……
圖爾基?!
這個念頭閃過瓦立德腦海,隨即被他自己狠狠掐滅。
嗬,這位薩勒曼家的老七,可不是什麼扶得起的阿鬥,那是活脫脫的“大明戰神朱祁鎮”轉世。
誌大才疏,剛愎自用!
更何況,車上穆罕默德無意透露圖爾基的性向隱私,焉知不是一次精準的試探?
也許穆罕默德真是無意。
但在沙特這片以遜尼派瓦哈比教義為絕對統治根基的土地上,這個秘密就是圖爾基政治生命的死刑判決書!
自己上?
瓦立德內心嗤笑了一聲。
重生回來是為了躺贏享受人生,不是為了把自己累死在權力絞肉機裡!
那不叫重生,那叫自虐。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兩尊即將上演死亡競速的鋼鐵巨獸時,琥珀色的瞳孔深處,屬於“黃毛”的青澀與惶恐正在急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屬於“瓦立德王子”的、混合著野性、決斷與一絲瘋狂興奮的銳利光芒。
風暴,要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