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鐵蹄驚雷_魏砥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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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鐵蹄驚雷(1 / 1)

許都西郊,曹軍主力大營。

陳暮在王護軍的陪同下,立於營中壘起的高台之上。時值暮春,風中卻無半分暖意,反而裹挾著兵戈特有的鐵鏽與塵土氣息。放眼望去,營寨連綿,依地勢起伏,旌旗招展,秩序井然。但這片肅靜之下,湧動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殺伐之氣。

下方校場,正是於禁所部的演練。並非尋常的操演隊形,而是模擬強渡河流、搶占灘頭的血戰場景。

“弓弩手,覆蓋射擊!”傳令兵嘶啞的吼聲在風中傳遞。

隻見數百名弓弩手迅速前出,在模擬河岸的土坡後列陣,張弓搭箭,動作整齊劃一。他們使用的並非練習用的無頭箭,而是貨真價實的狼牙箭,隻是射向了遠處無人空曠的靶場。箭矢離弦的嗡鳴聲彙成一片死亡的陰雲,破空而去,帶著刺耳的尖嘯。陳暮能清晰地看到弩手們因用力而繃緊的臂膀,以及他們臉上那種近乎麻木的專注。這是經曆過血戰的老兵才有的眼神。

“步卒,涉水強攻!”

命令再下。身披重甲,手持環首刀與大櫓的步兵方陣,發出沉悶的吼聲,如同移動的鋼鐵叢林,踏入了校場內人工挖掘、引入活水的“河道”。水流瞬間淹至腰際,甲胄變得更加沉重,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士兵們必須高舉兵器,還要抵禦“敵軍”由其他部隊士兵扮演)從對岸不斷投擲來的,包裹了石灰粉的模擬石塊和標槍。不斷有人被“擊中”,身上留下醒目的白印,意味著“陣亡”或“重傷”,退出演練。呐喊聲、金鐵交擊聲、落水聲、軍官的嗬斥聲混雜在一起,場麵激烈而逼真。

陳暮沉默地看著。他見過殺戮,經曆過汝南宮變的血腥之夜,但眼前這種成千上萬人為了一個戰術目標,係統化、規模化地演練殺戮與征服的場景,帶給他的衝擊是另一種維度。這不再是個人武勇或小規模衝突,而是國家機器戰爭意誌的赤裸體現。他主持後勤,知道為了維持這樣一支軍隊的運轉,需要消耗多少糧秣、多少軍械、多少民夫的血汗。數字是冰冷的,但眼前這鮮活、粗糲、充滿力量的場景,讓那些冰冷的數字有了灼熱的重量。

他注意到,於禁並未親自下場指揮,而是站在不遠處的一個指揮位上,麵色冷峻地觀察著全局。偶爾,他會對身邊的副將低聲吩咐幾句,副將便立刻策馬奔向某個出現混亂的局部進行調整。於禁的沉穩與部隊的高效,讓陳暮心中稍安。有這樣的將領和部隊作為前鋒,南征的勝算又多了一分。

然而,當他目光掃過那些在冰冷河水中奮力前行的士卒,看到他們年輕或不再年輕的臉龐上混雜著的堅毅、疲憊甚至是一絲恐懼時,一種複雜的情緒在他心底滋生。這些人,他們為何而戰?為功名利祿?為生存?還是僅僅因為軍令如山?他不得而知。他隻知道,自己的職責,就是確保這些士卒手中的刀夠利,身上的甲夠堅,腹中的糧食夠飽。他的每一個決策,都可能影響著成千上萬這樣的生命。

“王護軍,”陳暮開口,聲音在喧囂的演練聲中顯得有些低沉,“此類高強度演練,損耗如何?”

王護軍連忙回答:“回仆射,弓弩損耗、甲胄修補、兵器磨損,皆是常例數倍。尤其是箭簇與環首刀,消耗極大。末將已按規程,定期向軍械監申領補充。”

陳暮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心中卻已將“軍械持續供應與快速補充”的重要性,又提升了一個等級。

離開喧鬨的校場,陳暮在王護軍的引領下,來到了軍法處所在的一處偏僻營帳。帳外守衛森嚴,空氣仿佛都比彆處冰冷幾分。

掀簾而入,帳內光線昏暗,隻點著一盞油燈。滿寵早已在此等候,他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冷硬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地上跪縛著一人,衣衫襤褸,臉上帶著淤青,嘴角還有未乾的血跡,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但仍殘存著一絲狡黠。

“陳仆射。”滿寵微微頷首,“此人嘴硬,隻承認是荊州商賈,迷路誤入軍營。但搜其身,除少許銀錢,並無貨殖憑證,且其虎口、掌心皆有厚繭,絕非商賈之手。”

陳暮走到那人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緩慢而仔細地掃過對方的每一寸表情。那人在他沉靜卻極具壓迫感的注視下,身體開始微微發抖,眼神不由自主地閃躲。

“荊州哪一郡?何縣人士?經營何種貨殖?往來許都,走哪條商路?市井米價幾何?縑帛近日是漲是跌?”陳暮突然開口,問題如同連珠炮,語速平緩,卻不容對方思考。

那人猝不及防,張口結舌,支吾了半晌,回答得漏洞百出。

陳暮不再看他,轉向滿寵:“滿都尉,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我要知道他知道的一切,關於荊州軍力部署,尤其是針對我軍後勤路線的偵查與破壞計劃。”

滿寵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下官明白。”他揮了揮手,兩名如狼似虎的軍法處士卒上前,將那人拖向了帳內更陰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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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暮沒有留下觀看的意思,轉身走出了營帳。身後隱約傳來壓抑的悶哼與哀求,但他腳步未停。他知道這很殘酷,但戰爭的本質就是如此。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己方將士的殘忍。獲取情報,保護後勤線,是他的職責所在。他必須讓自己的心腸硬起來,如同案頭那塊冰冷的砥石。

走出營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試圖驅散鼻尖仿佛縈繞不去的血腥味。他抬頭望向南方,那是荊州的方向。劉表的觸角已經伸得如此之近,未來的正麵衝突,必將更加殘酷。

返回尚書台,已是傍晚。徐元立刻迎上,臉色比午前更加凝重。

“明遠,情況有些不妙。”徐元壓低聲音,“那幾位禦史的奏疏,不知如何傳到了外麵,如今許都士林間,隱隱有流言,說你‘借南征之名,行聚斂之實’,‘苛待地方,不恤民力’。”

陳暮眉頭微蹙。流言蜚語,看似無形,卻能殺人。尤其是在這南征的關鍵時刻,若因此動搖民心,甚至影響到曹操的信任,後果不堪設想。

“查到源頭了嗎?”陳暮問,聲音依舊平靜。

“還在查,但對方很狡猾,痕跡抹得很乾淨。”徐元道,“不過,今日午後,司空召見了崔尚書令崔林),密談了近半個時辰。”

崔林?陳暮心中一動。崔林作為被架空的尚書令,又是清河崔氏在朝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在這個敏感時刻被曹操召見,意味深長。是就流言之事進行詢問?還是就崔氏子弟的任用進行溝通?抑或是……另有深意?

這朝堂之上的無聲戰場,有時比真刀真槍的拚殺更為凶險。彈劾、流言、密談,都是不見血的刀子。

“知道了。”陳暮點了點頭,並未顯露出太多情緒,“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按計劃行事即可。另外,將今日軍營所見,尤其是於禁部演練強度與軍械損耗情況,以及擒獲細作、初步審訊結果,整理成詳細節略,我要麵呈司空。”

他必須主動向曹操彙報,掌握信息主動權,不能被動地等待猜忌降臨。

“是!”徐元應道,猶豫了一下,又問,“那……流言之事?”

“不必刻意辟謠,越描越黑。”陳暮目光深邃,“做好我們該做的事,用事實說話。南征若勝,一切流言不攻自破。若敗……”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徐元明白那未儘之語。若敗,不需要流言,他們這些主持後勤的人,第一個就要被推出來承擔責任。

夜色深沉,陳暮獨自在書房內,準備麵呈曹操的節略。他將白日軍營的所見所聞,細作的審訊進展儘管尚未有最終結果),以及應對流言的策略思考,都清晰扼要地寫入文中。措辭客觀,不回避困難,也不誇大功勞,力求呈現一個真實而全麵的情況。

寫完後,他並未立刻休息。而是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夜風湧入。

許都的夜景一片沉寂,隻有零星的燈火點綴著黑暗。但他的腦海中,卻翻騰著白日的景象:弓弩齊發的死亡之雲,士卒在冰冷河水中奮力的呐喊,細作絕望的眼神,還有朝堂之上那些看不見的唇槍舌劍……

壓力如同實質般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軍事的、政治的、內部的、外部的……他仿佛站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必須用儘全力才能保持平衡。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案頭的砥石。在清冷的月光下,它黝黑的輪廓顯得格外堅硬。

他想起了荀彧。若老師在,會如何應對這般複雜的局麵?或許會以更圓融的手段平衡各方,或許會以更堅定的理想凝聚人心。但他不是荀彧,他是陳暮。他的路,注定要更加直接,更加剛硬,也更加孤獨。

“但求俯仰無愧於天地,行止無愧於本心。”崔婉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是啊,無愧本心。他的本心,並非為了個人的權勢富貴,而是為了儘快結束這亂世,還天下一個太平。為此,他願意承擔這千鈞重擔,願意忍受這磨礪之苦。

他回到書案前,將那份節略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用火漆封好。

明日,他將直麵曹操,彙報這一切。無論前方是讚賞還是雷霆,他都需坦然受之。

他吹熄了蠟燭,書房陷入黑暗。隻有那方砥石,在微弱的月光下,依舊散發著沉默而堅定的氣息,與他一同,承載著這山雨欲來前的沉重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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