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深,來自合肥的最終戰報,如同一聲遲來的悶雷,重重砸在天下諸侯的心頭。
孫權傾儘全力的圍攻,最終在張遼堪稱驚豔的防守與反擊下,化為一場慘烈的潰敗。尤其是在一次精心策劃的夜襲中,張遼親率八百死士,直衝孫權中軍大營,險些生擒孫權本人,江東軍士氣徹底崩潰,十萬大軍土崩瓦解,丟盔棄甲,傷亡慘重,狼狽退回江東。此戰,張遼威震逍遙津,名動天下,而孫權則聲望跌至穀底,短時間內再無北進之力。
詳細戰報被迅速翻譯、謄抄,擺在陳暮及其核心謀臣的桉頭。戰報中不僅記錄了雙方兵力損耗、戰術得失,更附有暗衛對雙方將領表現的細致評價。
“張遼之勇,冠絕三軍!八百破十萬,古之惡來不過如此!”魏延拍桉驚歎,眼中充滿了對強敵的忌憚與熊熊戰意,“他日若在戰場相遇,必是一場惡戰!”
黃忠撫須沉吟:“然其勇猛,亦有其根基。觀其用兵,並非一味悍勇,夜襲之前,必有周密偵察,選擇時機、路線皆恰到好處,方能一擊功成。此乃智勇雙全之將。”
趙雲則更關注全局:“孫權經此一敗,非但元氣大傷,內部矛盾必然激化。其未來動向,恐將更為保守,或會更加依賴水軍,固守江東。然,其對我交州之恨意,隻怕有增無減。”
龐統仔細分析著戰報中的每一個細節,陰柔道:“曹操此戰,可謂大獲全勝。既重創孫權,消除了東南威脅,又借張遼之手,再次震懾了那些心懷異誌者。接下來,其戰略選擇,將決定未來數年之格局。”
徐元雖仍虛弱,但思維依舊敏銳,他輕咳一聲,開口道:“曹操下一步,必是西進涼州。馬超新敗,韓遂孤掌難鳴,涼州軍閥各懷異心,正是曹操一舉平定西陲的良機。待其整合關中、涼州,則再無後顧之憂,屆時……”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眾人都明白那未儘之言——屆時,曹操的兵鋒將指向南方,無論是荊襄,還是交州。
陳暮默默聽著眾人的分析,手指在地圖上從合肥移到涼州,再移到許都,最後落回泉陵。合肥之戰的結果,既在預料之中,其慘烈程度又略超預期。它像一塊投入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在迅速擴散,影響著每一個旁觀者的戰略判斷。
“傳令暗衛,重點監控曹操主力動向,尤其是其西進涼州的兵力調配、糧草籌備。同時,加強對江東內部動向的偵察,我要知道孫權敗歸後,秣陵的每一絲風向變化。”陳暮沉聲下令。機遇與危機並存,他必須抓住這寶貴的戰略窗口期。
或許是合肥之戰的結果震懾了四方,也或許是交州持續釋放的善意與展現的實力終於起到了效果,沙摩柯在兀突骨返回後不久,便派來了正式的使者,帶來了結盟的意願和具體的條款。
經過數輪艱苦的談判,在龐統、徐元親自把控下,一份名為《泉陵—壺頭山盟約》的初步協議終於達成。核心內容包括:
一、交州承認沙摩柯為武陵蠻王,對其現有控製區域不予乾涉。
二、雙方開放邊境指定市場,交州以鹽、鐵限農具及普通刀劍用料)、布帛、糧食等,交換武陵的山貨、藥材、木材、獸皮等,價格由雙方市令官協商,公平交易。
三、約定互不侵犯,若一方受到第三方攻擊特指江東),另一方有義務提供情報支持,並在必要時可協商進行物資援助或有限度的軍事策應。
四、交州可派少量工匠,協助蠻部改進采礦、冶煉技術,所得礦產出產按比例分配。
五、沙摩柯承諾,約束麾下各部,不得劫掠交州商隊與邊境百姓。
盟約用漢、蠻兩種文字鐫刻在特製的木牘上,在泉陵城和壺頭山同時舉行了一場不算盛大卻足夠鄭重的儀式。陳暮與沙摩柯雖未親自會麵,但各自派出了重量級的代表主持。
盟約的簽訂,意味著交州西線的巨大威脅得以緩解,甚至轉化為一道潛在的屏障。一條連接交州與武陵,乃至可能通向更西方益州的貿易與情報通道,被悄然打通。
“雖非鐵盟,然此約一定,我西線可保數年無虞。”龐統看著盟約副本,三角眼中難得露出一絲滿意,“接下來,便是如何利用這條通道,慢慢將影響力滲透進去,乃至……將來或可借道武陵,西圖巴蜀。”
合浦港外,“探索者”號的成功海試,極大地鼓舞了交州上下對海洋的熱情。文聘與馬謖據此經驗,立刻著手對海船設計進行進一步優化,並開始籌建更大規模的深海戰艦。同時,水手招募與訓練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第一批敢於搏擊風浪的海軍苗子被選拔出來,開始接受嚴格的海上生存與作戰訓練。
而蘇誠船隊帶回的江東沿海海圖與水文資料,則成為了無價之寶。州牧府內專門辟出一間靜室,由幾名精通測繪、地理的文吏,在蘇誠及其手下老船公的協助下,開始將那些零散、粗糙的信息,整合、校正,繪製成相對規範的沿海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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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工作繁瑣而細致,需要極大的耐心。每一處暗礁、每一條海流、每一段適合登陸的海岸,都被仔細標注。結合“探索者”號的試航數據,以及蘇誠他們冒險獲取的關於青州方向不明船隊的蛛絲馬跡,一幅圍繞著交州、輻射江東乃至更北方向的戰略海圖,正在逐漸清晰。
“主公,軍師,請看。”這一日,負責繪圖的文吏將初步完成的東南沿海圖呈上。
輿圖上,交州漫長的海岸線被清晰地勾勒出來,重要的港口、海灣、島嶼皆有標注。江東沿海的主要城邑、水寨位置也依稀可辨。甚至,在遙遠的北方,代表青州的海域旁,被小心翼翼地畫上了一個問號,旁邊備注著“疑為曹氏船隊活動區”。
“好!有此圖在手,我海軍便如有了眼睛!”文聘激動道,“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與江東水師爭鋒於海上!”
陳暮仔細觀看著海圖,目光尤其在代表青州的那個問號上停留許久。北方的威脅,不再僅僅是陸地上的千軍萬馬,更可能來自這片蔚藍的深洋。
“海軍建設,仍需加速。”陳暮對文聘和馬謖道,“不僅要能戰,更要能遠航。未來,這片大海,或許將成為我等與北方周旋的關鍵戰場。”
夜深人靜,州牧府地下密室內,燈火如豆。陳暮、龐統、徐元三人再次聚首。桌麵上,鋪開著最新的天下輿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各方勢力的動向。
“曹操西進涼州,已成定局。孫權新敗,龜縮江東。劉備坐擁益州、漢中,看似強盛,然其北有關中曹操壓迫,東有我等與孫權掣肘,實則處境亦不易。”龐統總結著當前局勢。
徐元補充道:“關鍵在於時間。曹操平定涼州需要時間,孫權恢複元氣需要時間,劉備整合益州、漢中亦需要時間。而我等,最需要的,也正是時間。”
陳暮的手指在輿圖上交州與荊南的區域畫了一個圈:“所以,我們必須利用好這段寶貴的‘時間’。內政上,荊南需徹底消化,法令需深入人心,糧倉需堆滿穀米。軍事上,步軍需練成精銳,水軍需形成戰力,尤其是海軍,要儘快形成規模。技術上,軍械、農具、船舶,皆需不斷改良。”
他頓了頓,看向徐元:“元直,你身體未複,不宜過度勞神。但北地情報分析,以及未來與曹操、劉備打交道之策略,還需你多費心。”
徐元鄭重點頭:“暮兄放心,元直義不容辭。”
龐統陰柔一笑:“主公,外部環境暫時緩和,正是我等清理內部、鞏固根基的良機。荊南士族,仍有觀望者;新附之民,仍有疑懼者;乃至軍中,亦需進一步整合。統請命,借此機會,再行一番‘刮骨療毒’,務求將這荊南之地,真正打造成鐵板一塊!”
陳暮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可。但需掌握分寸,以震懾、分化、拉攏為主,莫要激起太大動蕩。我們的根基,終究是民心。”
他站起身,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語氣堅定:“驚雷已過,餘韻未消。接下來,便是我等埋頭苦乾,將這‘砥石’打磨得更加堅實、更加鋒銳之時!待到他日風雲再起,我自有利器,可破萬法!”
密室之中,三人目光交彙,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心與信念。亂世的棋局依舊複雜莫測,但他們腳下的這塊基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變得沉重而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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