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歆眉頭微皺,看向陳暮:“此乃龐軍師之意,還是使君之意?吳侯誠意拳拳,還望使君三思。須知,北有曹魏虎視眈眈,若我兩家不能和睦,隻怕……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他將“曹魏”二字咬得略重,暗示曹操的威脅,試圖施加壓力。
陳暮忽然笑了,笑聲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子魚先生,曹魏之勢,暮自然知曉。然,我交州行事,向來不仰人鼻息。沙摩柯既與我盟,我便信他,此信義也,非利益可移。烝陽之釁,非一句‘誤會’可解。吳侯若真有誠意……”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華歆:“第一,所俘士卒,我可酌情釋放部分,然需江東以等值軍械、戰馬相換,而非糧秣。第二,互市可開,然地點、規則,需由我定。第三,江東水軍,不得再越過湘水半步!若違此約,勿謂言之不預也!”
陳暮的條件,強硬而直接,絲毫沒有給孫權留麵子,更是明確劃定了勢力範圍。
華歆臉色微變,還想再爭。陳暮卻已起身:“子魚先生遠來辛苦,可在館驛休息幾日,好好看看我泉陵風物。至於盟約之事,便以此三條為基礎。若吳侯同意,可再派使者來議細節。若不同意……”他頓了頓,語氣平澹卻帶著寒意,“那便各安天命吧。”
說完,不再給華歆說話的機會,轉身離去。龐統、徐元等人也隨之退堂。
華歆獨自站在堂中,握著節杖的手微微用力。他明白,這次出使,恐怕難以達到孫權的預期了。陳暮這塊“砥石”,比想象中更加堅硬,也更加……自信。
桂陽郡守府的調令,比鄧艾預想的來得更快。並非擢升,而是一紙平調——調任零陵郡北部,與武陵郡接壤的洮陽縣,擔任縣令!
洮陽,地處三郡交界,漢蠻雜處,情況比洭浦更為複雜。且此地靠近武陵蠻地,沙摩柯的勢力影響頗深,同時又與劉備控製的益州東部相鄰,可謂身處旋渦之中。前任縣令因“治理不力,致使漢蠻衝突頻發”而被免職。
這道調令,既是機遇,也是巨大的考驗。做得好,則前途無量;做不好,很可能身敗名裂,甚至性命堪憂。
老衙役得知消息,憂心忡忡:“縣令……佐吏,不,明府對縣令的尊稱),那洮陽可是個火藥桶啊!聽聞那裡的豪強與蠻部頭人關係盤根錯節,甚至有些與益州那邊暗通款曲,不好相與!”
鄧艾看著手中的調令,沉默良久。他的口吃似乎因這沉重的壓力而明顯了些:“郡…郡守信重,艾…艾豈敢推辭。洭…洭浦諸事,已…已初定章程,按…按部就班即可。洮…洮陽雖險,亦…亦是男兒建功立業之地。”
他想起離開荊南學堂時,陳暮的勉勵,想起龐統那看似陰冷實則期許的目光,想起自己在洭浦一步步走過的路。退縮嗎?不。他鄧士載,豈是畏難之人?
“收…收拾行裝,明…明日啟程。”鄧艾斬釘截鐵地說道,眼中閃爍著挑戰的光芒。雛鳳羽翼漸豐,是時候飛向更高、更險峻的枝頭,去迎接真正的風雨。
州牧府書房,燈火長明。
陳暮、龐統、徐元三人對坐,氣氛凝重。華歆已被“請”回館驛,北麵臧霸艦隊南下的緊急軍報,則剛剛送到。
“臧霸來了,比預想的更快。”陳暮將密報遞給龐統和徐元,“目標果然是徐聞。”
龐統迅速瀏覽後,陰聲道:“其艦隊龐大,然勞師遠征,士氣、補給皆是問題。可命文聘,以合浦現有水軍依托港口堅守,消耗其銳氣。同時,命趙雲率精銳步騎,秘密南下,馳援合浦。待其久攻不下,師老兵疲,再與水軍內外夾擊!”
徐元咳嗽了幾聲,虛弱地道:“士元之策,可行。然需注意,臧霸亦知此理,未必會強攻硬打。其若分兵襲擾其他海岸,或圍而不攻,斷我補給,亦是大患。當傳令沿海各郡,加強戒備,實行保甲連坐,嚴防細作。同時,可令蘇誠商隊,散布假消息,惑其耳目。”
陳暮聽著兩位謀士的分析,手指在地圖上徐聞的位置重重一點:“便依二位之策。告訴文聘,合浦不容有失!告訴他,我不要他擊潰臧霸,我隻要他守住!守住港口,守住城池,將臧霸牢牢釘在合浦城下!待子龍一到,便是反擊之時!”
他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至於江東……華歆在此,正好讓他看看,我如何應對北來之敵!傳令下去,將臧霸南侵的消息,‘不小心’透露給館驛的人知道。”
龐統會意,冷笑道:“主公是要借華歆之口,告訴孫權,我交州無懼南北夾擊,讓他趁早死了那條漁利之心!”
“不錯。”陳暮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南方沉沉的夜空,“北溟驚鯢已至,江東群狼環伺。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我交州上下,唯有同心協力,方能破此危局。傳令各郡,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一切以抗敵為先!”
抉擇的時刻已經到來。麵對南北夾擊的危局,陳暮做出了他的選擇——以強硬對強硬,以堅守待時機。這塊曆經磨礪的“砥石”,即將迎來誕生以來最嚴峻的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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