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易主的消息,如同一聲喪鐘,在建業城頭轟然敲響,餘音裹挾著絕望,滲透進每一寸磚石,每一個人的心底。宮城之內,藥味與熏香也掩不住那股腐朽衰敗的氣息。孫權從短暫的昏厥中醒來後,便陷入了一種時而癲狂咆哮、時而呆滯無聲的狀態,昔日銳利的眼眸渾濁不堪,隻剩下刻骨的怨毒與揮之不去的驚懼。
“完了……全完了……”他蜷在榻上,裹著厚厚的錦被,卻仍止不住地顫抖。丹陽丟失,意味著贛水防線洞開,交州的兵鋒可以沿江直下,威脅京口,甚至溯流而上,直逼建業城下!陸遜對江東防務了如指掌,他的倒戈,無異於將江東的最後一張底牌掀給了敵人。
“主公!呂範敗軍已退至曲阿,鄧艾前鋒已出丹陽,兵鋒直指句容!文聘水軍遊弋江上,窺伺京口!”斥候帶來的每一個消息,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孫權本就脆弱的心防上。
“韓當呢?豫章韓當何在?!”孫權猛地抓住孫弘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肉裡。
孫弘麵色慘白,顫聲道:“韓當將軍被鄧艾偏師牽製,動彈不得!而且……而且豫章境內,已有豪強打出響應交州的旗號……”
牆倒眾人推。四大姓的覆滅和陸遜的叛離,徹底動搖了江東統治的根基。那些原本就對孫權強推鹽鐵、橫征暴斂不滿的地方豪強,那些在內亂中利益受損的士族,此刻看到強盛的交州和熟知內情的陸遜聯手而來,心中的天平瞬間傾斜。叛亂的火星,開始在南豫章、鄱陽等地閃現。
張昭府邸大門緊閉,這位三世老臣在得知丹陽丟失後,徹底心死,對外宣稱病重垂危,不再過問任何政事。顧雍府外雖有兵丁看守,但內部亦是愁雲慘霧,家族子弟人心惶惶,已有暗中收拾細軟,準備逃離建業者。朝堂之上,還能站在孫權麵前的,隻剩下孫弘等寥寥幾個佞臣,以及一些惶惶不可終日、隻會磕頭請罪的庸碌之輩。
建業,這座曾經充滿活力與野心的江東心臟,如今已血脈枯竭,隻剩下垂死的抽搐。
與建業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泉陵沉浸在一片歡騰與激昂之中。丹陽的順利接收,不僅帶來了一塊戰略要地,更帶來了巨大的信心和前所未有的野望。
州牧府內的慶功宴持續了三日,氣氛一日比一日熱烈。酒至半酣,陳暮攜陸遜、龐統、徐元、鄧艾、趙雲等核心登上了泉陵城中最高的望樓。憑欄遠眺,南方是交州沃野,西方是荊南群山,而東方,那燈火不及之處,便是如今風雨飄搖的江東。
“丹陽已下,江東門戶洞開。”陳暮目光炯炯,聲音在夜風中清晰傳來,“伯言,以你之見,下一步,我軍當如何行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遜身上。這位新投的鎮東將軍,已然用一份厚重的“投名狀”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與忠誠。陸遜深吸一口帶著晚風的空氣,指向東方,言辭清晰而冷靜:
“主公,諸位。孫權經此打擊,已失魂落魄,內部離心離德,抵抗意誌瀕臨崩潰。此刻,正宜以泰山壓頂之勢,速戰速決,一舉而定江東!”
他詳細分析道:“鄧艾將軍可率廬陵、丹陽主力,沿贛水—長江水陸並進,直撲牛渚、采石,威脅建業西麵。文聘將軍水軍主力,則出彭蠡,入長江,封鎖江麵,隔絕南北,並伺機奪取京口,斷建業之臂膀。同時,可令暗衛加大活動,策反豫章、吳郡、會稽等地猶疑之豪強、守將,傳檄而定,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他最後總結,語氣斬釘截鐵:“孫權,已不足慮!我軍當以犁庭掃穴之勢,在曹操、劉備反應過來之前,徹底解決江東問題!然後,方可全力北向,與天下英雄爭鋒!”
這番論述,格局宏大,思路清晰,將交州接下來的戰略方向勾勒得明明白白。龐統、徐元等人聽得頻頻點頭,鄧艾眼中更是戰意熊熊。
陳暮撫掌大笑:“好!伯言此言,正合我意!江東這塊肥肉,已在嘴邊,豈有不吞之理?”他看向鄧艾、文聘由其副將代表),“士載,文將軍,就按伯言之策,加緊準備!我要在一個月內,看到我交州的戰旗,插上建業的城頭!”
“末將遵命!”鄧艾等人轟然應諾,聲震夜空。
丹陽,宛陵城。這座剛剛易主的城池,並未經曆戰火的摧殘,在陸遜舊部的有效維持和鄧艾派駐官員的迅速接管下,很快恢複了秩序,甚至比孫權統治末期更加井然。
陸遜被陳暮賦予了總督丹陽、廬陵軍事的全權,他第一時間並非急於進攻,而是著手整頓丹陽內部。他利用自己的舊日威望,安撫地方豪強,整編丹陽降軍其中不少是他的老部下),清除潛在的親孫勢力,並迅速建立起一套效忠於交州的行政和軍事體係。同時,他大力推動丹陽與交州、荊南的商貿往來,穩定物價,恢複民生。
在他的治理下,丹陽這塊新得之地,非但沒有成為負擔,反而迅速轉化為進攻江東的堅實基地和跳板。大量的糧草、軍械從交州腹地源源不斷運抵丹陽,鄧艾的主力部隊也開始在此集結,進行最後的戰前準備。宛陵城內外,彌漫著一股大戰將至的緊張與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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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遜站在修繕一新的城牆上,望著東方。那裡是他的故鄉,也曾是他誓死效忠的王國。如今,他卻要親手引領大軍,去終結那個王朝。心中雖有一絲複雜的悵惘,但更多的,是踐行新信念的決絕,以及一種親手打破腐朽、重塑秩序的使命感。
“傳令下去,三日後,大軍開拔,東進!”陸遜的聲音冷冽,如同出鞘的利劍,寒光乍現。這柄由江東自己鍛造、卻又被其親手拋棄的利劍,終於要調轉鋒刃,刺向舊主的咽喉。
丹陽易主、交州磨刀霍霍的消息,同樣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許都和成都。
許都,魏王宮。曹操看著地圖上那驟然擴張的交州勢力範圍,臉色陰沉得可怕。
“陳暮小兒……竟如此迅猛!孫權真是廢物!”他重重一拳砸在地圖上丹陽的位置,“陸伯言……可惜,可惜啊!”他對陸遜的才能素有耳聞,如今見其投了陳暮,並立刻展現出如此巨大的能量,心中又是忌憚又是惋惜。
“丞相,交州若吞並江東,其勢大成,將儘占長江之利,對我北方威脅極大!”司馬懿沉聲道,“必須設法阻止,或至少延緩其進程。”
曹操眼中寒光閃爍:“傳令曹仁,向江夏增兵,做出南侵姿態,牽製交州兵力!再派使者,星夜趕往成都,告訴劉備,唇亡齒寒!若他坐視江東覆滅,下一個就輪到他了!讓他從荊南出兵,襲擾交州後方!”他絕不允許南方出現一個如此龐大的統一勢力。
成都,漢中王王府。劉備與諸葛亮看著急報,同樣麵色凝重。
“江東……竟敗亡得如此之快?”劉備難以置信,陸遜的倒戈和丹陽的丟失,超出了他的預料。
諸葛亮羽扇輕搖,歎道:“孫權倒行逆施,自取滅亡。然陳暮坐收漁利,其勢已不可遏製。主公,曹操之言雖為挑撥,卻也不無道理。交州若全取江東,下一個目標,必是我荊州無疑。”
“如之奈何?”劉備急問。
“亮以為,可雙管齊下。”諸葛亮沉吟道,“一麵,遣使至泉陵,假意恭賀,實則試探陳暮對我軍之態度,儘可能穩住他;另一麵,令雲長在荊州加緊備戰,鞏固城防,尤其是江陵、公安一線,需嚴防交州水軍。同時,可密令李嚴,在巴東一帶故作疑兵,牽製交州西線趙雲所部。”他目光深遠,“江東之局恐難挽回,我軍需爭分奪秒,利用交州消化江東的這段時間,儘快恢複漢中元氣,穩固荊州,以備未來之戰。”
天下這盤棋,因為交州的強勢崛起和江東的驟然崩盤,所有的棋手都被迫加快了節奏。一場席卷整個南方的巨大風暴,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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