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的春天,終究未能驅散丞相府上空的陰霾。曹操的病情反複,時而清醒,時而昏聵,帝國權力的核心在病榻前劇烈震蕩。曹丕以世子身份監國,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司空府內,曹丕與司馬懿對坐密議。燭火搖曳,映照著曹丕略顯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以及司馬懿那永遠深沉難測的眼眸。
“仲達,西線諸葛亮屯兵五丈原,步步為營,張合、曹真將軍壓力巨大。東線陳暮趁機猛攻廣陵,陳登雖勉力支撐,然外圍儘失,損失不小。”曹丕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朝中諸公,人心浮動,植弟那邊……也有些不安分的聲響。”
司馬懿微微躬身,語氣平緩如古井無波:“世子明鑒。當此非常之時,首重穩定。西線乃心腹之患,諸葛亮善守,急切難圖,當以大將固守,挫其銳氣,待其糧儘自退。東線陳暮,看似凶悍,實則亦在試探。其深知我方內憂外患,故行此疲敵、擾敵之策,意在牽製,而非即刻決戰。”
“依你之見,東方當如何處置?”曹丕追問。
“示弱於外,固守於內。”司馬懿吐出八個字,隨即解釋道,“可明發詔令,譴責陳暮背信棄義,擾我邊民,然軍事上,嚴令張遼、陳登、曹仁等將,依托堅城,緊守要隘,不得浪戰。同時,暗中向合肥、襄樊增派部分精銳,以為威懾。如此,既不失朝廷體麵,亦可避免兩線同時陷入泥潭。待西線穩住,內部厘清,再與陳暮計較不遲。”
曹丕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也隻能如此了。隻是,未免太便宜那陳暮小兒!”
司馬懿低眉順目:“世子,忍一時之氣,可圖萬世之基。陳暮據有江東,已成氣候,非速亡之國。當務之急,是順利繼承丞相大業,整合北方,西退劉備。屆時,攜大勢南下,陳暮縱有長江之險,又能頑抗幾時?”
曹丕緩緩點頭,將胸中那口惡氣強行壓下。他深知司馬懿所言是老成謀國之道。權力交接的關頭,穩定壓倒一切。
建業,鎮南大將軍府。相較於許都的暗流洶湧,這裡的氣氛則顯得從容而有序。
龐統、徐元、陸遜正向陳暮彙總近期情況。
“主公,據暗衛密報,曹丕已基本掌控許都局勢,但曹植一黨並未完全死心,北方世家亦在觀望。其對東方策略,轉為戰略防禦,重心放在西線應對諸葛亮。”龐統首先道。
徐元接著彙報:“江北方麵,黃老將軍與鄧艾屢有斬獲,廣陵、廬江北部曹軍皆龜縮不出,我繳獲糧草軍械頗豐,更遷回江北百姓數千口。陳登堅守廣陵等幾座大城,暫無力反擊。”
陸遜則關注內部:“江東各郡春耕已全麵展開,新政推行順利,流民安置初見成效,人心漸穩。工坊新械生產亦步入正軌。”
陳暮聽完,沉吟道:“曹丕選擇隱忍,不出所料。此人能屈能伸,確是其父之風。如此,我江東倒是贏得了一段難得的‘黃金發展期’。”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圖前,手指劃過長江。
“傳令黃忠、鄧艾,江北行動暫告一段落。各部轉入休整、訓練,消化戰果,鞏固已占之沿江要點。但要保持壓力,哨探、騷擾不斷,讓陳登、張遼不敢放鬆。”
“西線,告知子龍,曹仁既無力東顧,可適當減少前沿兵力,加強腹地建設和士卒輪訓。”
“內部,”陳暮目光掃過三人,“乃重中之重!士元,暗衛重心轉向內部肅清與江北情報深耕。元直,政務民生,尤其是屯田、商貿、招賢,需加速推進。伯言,江東整合,軍隊整訓,乃你職責,務必使江東六郡,如臂使指!”
他深吸一口氣,決然道:“未來一至兩年,我軍戰略核心,便是‘深根固本,厚積薄發’!將江東、荊南、交州徹底融為一體,打造成真正的鐵板一塊!待北地有變,或我實力足夠,再行北圖!”
“主公英明!”三人齊聲應道。他們都明白,主公這是要利用曹、劉對峙的寶貴窗口期,完成自身實力的跨越式積累。
黃忠接到轉入休整的命令時,剛剛巡視完江防回來。老將軍雖意猶未儘,但也深知張弛有度的道理。
曲阿都督府內,各部將領齊聚,總結此次春季攻勢的得失。
鄧艾首先發言:“此次行動,曆時月餘,大小十七戰,皆勝。焚毀敵軍糧囤三處,拔除哨壘營寨五座,殲敵逾千,繳獲無算。我軍傷亡不足兩百,新式裝備、戰術經實戰檢驗,效果顯著。然,亦暴露問題,如小隊深入後聯絡不暢,個彆新兵實戰經驗不足等。”
全琮補充道:“江北百姓,心向江東者甚眾,此次隨軍南遷者,多為青壯,可充實戶籍,亦可從中選拔兵員。”
黃忠撫須總結:“仗打得不錯,沒給老夫和主公丟臉!但不可驕傲!曹軍非是不能戰,乃受製於大勢。我等占了天時地利。接下來,主公有令,休整練兵!各部需將此次作戰經驗,尤其是暴露出的問題,逐一複盤,改進戰法,加強訓練。陣亡將士,妥善撫恤;有功之士,論功行賞!老夫要看到,下次出動時,我曲阿之軍,更為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