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將整個西門府都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潘金蓮的小院,更是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以及窗外寒蟲淒切的悲鳴。
潘金蓮在蕭明那算不上寬厚、卻異常溫暖的懷抱中,哭了許久許久,仿佛要將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驚恐、憤怒與絕望,都隨著那滾燙的淚水,儘數宣泄出來。直到最後,哭聲漸漸低微,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她才緩緩止住了悲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從蕭明懷中掙脫出來,微微仰起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臉上那層尚未完全乾透的白色麵膜,已經被淚水衝刷得斑駁陸離,如同殘破的蝶翼,露出了下麵欺霜賽雪、細膩柔滑的肌膚。隻是那雙明媚的杏眼,此刻卻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帶著一絲令人心碎的楚楚可憐。
“對……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潘金蓮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有些沙啞,她窘迫地低下頭,用那繡著精致海棠花的衣袖,胡亂地擦拭著臉上的淚痕與殘留的麵膜膏體,動作間帶著幾分少女的羞赧與無措。
“金蓮姐姐,你千萬彆這麼說。”蕭明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惜與疼愛,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卻又在半空中頓住,最終隻是化作一聲輕柔的歎息,“我知道,你心裡一定……一定很難過,很難過。”
“難過?”潘金蓮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淒涼而自嘲的苦笑,那笑容如同寒冬臘月裡,枝頭最後一片枯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我潘金蓮這條賤命,從出生起便注定了是苦的。被人當做貨物一般賣來賣去,哪曾有過半分由自己做主的時候?在這個地方,女人不過是男人床笫間的玩物,高興了,便千嬌百媚地捧在手心;不高興了,便如敝履一般隨意丟棄。哪有什麼尊嚴可言?哪有什麼真情可盼?我早就……早就習慣了。”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對這個操蛋時代的深深絕望與刻骨無奈,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一般,帶著刺骨的寒意。
蕭明沉默了。他知道,潘金蓮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實。在這個男尊女卑、視女子如草芥的封建時代,女人的命運,往往如同浮萍一般,身不由己,任人擺布。
“金蓮姐姐,你……你彆太傷心了。西門慶他……他或許隻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說的都是些氣話。等他怒氣消了,想明白了,或許……或許就會放你出去了。”蕭明的聲音有些乾澀,他努力地想要安慰潘金蓮,儘管他自己也清楚,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近乎於癡人說夢。
“放我出去?”潘金蓮淒然一笑,緩緩搖了搖頭,那雙紅腫的杏眼中,閃過一絲洞悉世情的悲哀,“你太不了解西門慶這個人了。他生性多疑,心胸狹隘,而且睚眥必報,手段狠辣。今日我當著下人的麵,那般頂撞於他,讓他顏麵儘失,他豈會輕易善罷甘休?隻怕……隻怕他現在正在琢磨著,該用什麼更歹毒的法子來折磨我呢!”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黯然與恐懼,仿佛已經預見到了自己未來悲慘的命運。
“那……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蕭明的心一下子揪緊了,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焦急與慌亂。他無法想象,如果潘金蓮真的落入西門慶那畜生手中,會遭受怎樣非人的折磨。他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困在這個如同囚籠一般的小小院子裡,失去自由,失去希望,甚至……失去生命!
“還能怎麼辦?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聽天由命了。”潘金蓮幽幽地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股令人心疼的疲憊與認命,“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蕭明微微一愣,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是啊,就是你。”潘金蓮抬起那雙依舊帶著淚痕的眸子,深深地凝視著蕭明,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擔憂與不舍,“西門慶那個老色鬼,早就知道了我們之間的事情,也必定將你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他雖然暫時礙於某些原因,沒有立刻對你下手,但難保他日後不會尋個由頭,暗中加害於你。你以後……最好還是離我遠一些,莫要再來我這院子裡了,免得被我這個不祥之人連累,白白斷送了性命。”
蕭明聞言,心中猛地一暖,仿佛有一股熱流瞬間湧遍了四肢百骸。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自身難保、危在旦夕的時刻,潘金蓮首先擔心的,竟然還是他的安危!這份情誼,何其珍貴!
“金蓮姐姐,你千萬不要這麼說!”蕭明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既然已經把你當做了朋友,當做了……當做了親人,就絕不會在這種時候貪生怕死,棄你而去!再說了,西門慶那老匹夫要對付的,主要還是你。我不過是他眼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下人,他未必會真的把我放在眼裡,大動乾戈。”
“話雖如此,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個管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定會在西門慶麵前煽風點火,搬弄是非。”潘金蓮依舊憂心忡忡地叮囑道,“以後你還是儘量少來我這裡,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落人口實。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於心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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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一個人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院子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怎麼能放心得下?”蕭明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語氣中充滿了擔憂與不忍。
“放心吧,我潘金蓮還沒那麼脆弱,幾句恐嚇,幾日禁足,還打不倒我。”潘金蓮努力地擠出一絲蒼白而勉強的笑容,試圖讓蕭明安心,“再說了,我不是還有我的‘百寶箱’陪著我嘛。悶了就翻翻那些從箱子裡找到的‘奇書’,研究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日子倒也不至於太過難熬。”
她故作輕鬆的語氣,那強顏歡笑的模樣,卻像一根無形的針,深深地刺痛了蕭明的心。他知道,潘金蓮是在用這種方式安慰他,不想讓他擔心。一個人被困在這方寸之地,與世隔絕,日複一日地麵對著冰冷的牆壁和無儘的黑暗,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寂寞與恐懼,絕非一般人能夠承受。
“金蓮姐姐,你方才說的那個‘百寶箱’,到底……到底是什麼東西?裡麵都有些什麼?”蕭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再次開口問道。他隱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神秘的“百寶箱”,或許就是解開潘金蓮身上所有謎團的關鍵所在,甚至可能關係到他們能否離開這個鬼地方!
潘金蓮聞言,沉默了片刻,那雙水汪汪的杏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又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過了許久,就在蕭明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才緩緩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語氣,輕聲問道:“張明,你……你相信嗎?在這個我們所熟知的世界之外,還存在著……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蕭明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攥緊,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他知道,潘金蓮終於要向他揭開那層神秘的麵紗,透露一些關於她真實身份的秘密了!
“我相信!”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用一種異常堅定的語氣回答道。因為,他自己,就是來自那個“另外的世界”!
潘金蓮有些意外地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一絲探究,還有一絲……莫名的期盼。隨即,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幽幽地說道:“嗬嗬,我以前也是不信的,總覺得那些神神叨叨的傳說,不過是些無稽之談。直到……直到我親身經曆過那匪夷所思的一切,才不得不相信,這個宇宙之大,遠超我們的想象。”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而空洞,仿佛瞬間穿越了時空的阻隔,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卻又刻骨銘心的久遠回憶之中。
“我曾經……真的去過那樣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那裡的人,穿著打扮和我們這裡完全不同,男人不蓄發,女人不裹腳,衣著更是……更是大膽暴露,簡直不成體統。他們有能在天上自由飛翔的巨大鐵鳥,有不用牛馬拉車就能在地上飛馳的鐵皮盒子,還有一種……一種能和遠在千裡之外的人即時通話、甚至能看到對方影像的小巧鏡子……”
潘金蓮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一絲如夢似幻的縹緲與不真實,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毫不相乾的遙遠傳說。
蕭明靜靜地聆聽著,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般敲擊在他的心上,讓他心中的驚濤駭浪,一浪高過一浪!
飛機!汽車!智能手機!這些……這些不正是他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紀現代社會的標誌性產物嗎?!
潘金蓮!她果然也是一個穿越者!而且,從她的描述來看,她似乎還保留著一部分關於現代社會的清晰記憶!
“那……那姐姐,你……你是如何從那個世界,來到這裡的?”蕭明強壓住內心翻江倒海般的激動與震驚,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有些顫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潘金蓮茫然地搖了搖頭,那雙美麗的杏眼中,充滿了深深的困惑與無助,“我隻依稀記得,那天我正在實驗室裡,進行一項非常非常重要的生物基因實驗,希望能研發出一種能徹底治愈癌症的特效藥。突然之間,實驗室裡警報聲大作,紅光閃爍,緊接著便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劇烈爆炸……等我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就已經莫名其妙地躺在了這個陌生的地方,變成了……變成了這個被賣入西門府的苦命女子,潘金蓮。”
實驗室?生物基因實驗?治愈癌症的特效藥?爆炸?
蕭明的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如同被投入了無數石子的湖麵,再也無法平靜。潘金蓮在現代社會,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她為何會擁有如此高深的專業知識?她又為何會如此巧合地,穿越到這個水滸的世界,成為了這個命運多舛的潘金蓮?這一切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驚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