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西門府的亭台樓閣都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偶有幾聲蟲鳴,反倒更添了幾分詭秘。
蕭明端著一盆剛換下的殘茶,腳步輕快地穿過回廊。自從上次潘金蓮“仗義執言”,救下那個差點被打死的小廝後,他在府裡的日子似乎好過了一些。至少,那些管事和婆子們,看他的眼神不再像從前那般輕蔑,偶爾還會帶上幾分莫名的忌憚。
這一切,蕭明都歸功於潘金蓮。那個女人,就像一團迷霧,讓他看不透,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至今記得那日潘金蓮身上那股奇異的香氣,清雅脫俗,與府裡其他女眷身上濃重的脂粉味截然不同。還有她偶爾瞥向自己時,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以及那些看似隨意,卻又帶著幾分現代意味的言辭。
“這世道,女子就該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她曾輕描淡寫地問過,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蕭明當時隻是諾諾連聲,心中卻早已翻江倒海。這番言論,在這個時代,簡直是石破天驚!
正胡思亂想著,蕭明已走到後花園的偏僻角落,這裡有一口枯井,平日裡下人們都將殘茶剩水倒在這裡。
他剛要將盆中的水潑下,忽然聽到假山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還夾雜著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蕭明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收住了腳步,側耳傾聽。
“……事情辦得如何了?”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蕭明聽出這是府裡大管家王婆的乾兒子,平日裡仗著王婆的勢,沒少作威作福的王祿。
“祿哥兒放心,那批貨已經悄悄運出城了,神不知鬼不覺。知縣大人那邊,小人也已經打點妥當,保準萬無一失。”另一個聲音更為粗獷,帶著幾分諂媚。
“那就好。這批‘貢品’可是老爺特意交代,要送給京城蔡太師的。若是出了半點差池,你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王祿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狠厲。
“貢品?蔡太師?”蕭明心中巨震。他雖對這個時代的官場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蔡京是當朝權傾朝野的奸相。西門慶竟然與他有勾結?而且聽這口氣,似乎並非什麼正經的“貢品”。
蕭明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他知道,自己無意中撞破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隻是……祿哥兒,這批貨裡,有幾件似乎……似乎與賬冊上對不上啊。”那粗獷的聲音帶著幾分猶豫。
王祿冷哼一聲:“哼,少不了你的好處便是!有些東西,自然是孝敬老爺的‘心意’,賬冊上怎能體現?你隻管把嘴巴閉緊了,否則……”
接下來的話,蕭明沒有聽清,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他知道,這西門府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他悄悄退後幾步,正想溜走,不料腳下踩到一截枯枝,“哢嚓”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誰?!”假山後的兩人同時警覺地喝道。
蕭明暗道不好,心跳如擂鼓。他知道,一旦被發現,自己恐怕性命難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清脆的女聲忽然從不遠處傳來:“蕭明,你在這裡磨蹭什麼?夫人讓你送些點心過去,還不快去!”
蕭明循聲望去,隻見月光下,潘金蓮正俏生生地站在回廊的拐角處,手中提著一盞小巧的燈籠,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她姣好的麵容,眼神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假山後的兩人聽到是潘金蓮的聲音,似乎鬆了口氣。
“原來是金蓮娘子。”王祿的聲音緩和了些,“沒什麼,隻是與家下人交代些事情。”
潘金蓮款步走了過來,目光在蕭明和假山方向掃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哦?這麼晚了,王管事還有雅興在這裡賞月談心?”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