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那場撕心裂肺的痛哭，仿佛耗儘了她所有的力氣，也哭散了天機穀上空最後一片陰雲。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彌漫的塵埃與血腥氣，灑在這片廢墟之上時，幸存者們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活人該有的生氣。
蕭明懷中的潘金蓮已經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像一隻受驚後蜷縮起來的貓兒，惹人憐愛。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安置在天機子那間唯一還算完好的石室中，為她蓋好薄被。
凝視著她蒼白而恬靜的睡顏，蕭明心中百感交集。毒蓮？聖女？這些沉重的宿命，他不懂，也不想懂。他隻知道，懷裡的這個女人，是他的女人。誰想動她，就得先從他的屍體上跨過去。
這份決絕，讓他身上那股屬於現代人的書卷氣，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淩厲所取代。
走出石室，林衝正持槍而立，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她的眼眶也有些泛紅，顯然昨夜同樣未曾好眠。
“她……沒事吧？”林衝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石室之內。
“睡著了，隻是身體還很虛弱。”蕭明點了點頭，隨即深吸一口氣，環視著眼前這片爛攤子，以及那些眼神麻木、或坐或臥的幸存者們。
悲傷不能當飯吃，活下去，才是對死者最好的告慰。
“林姑娘，我們得儘快把大家組織起來。”蕭明沉聲道，“清理戰場，修補防禦，清點物資，最重要的是，找到新的水源。昨夜一戰，原本的溪流已經被屍體和血汙汙染了。”
林衝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她雖是武人，卻也明白這些都是當務之急。
於是，一場由蕭明主導的“災後重建”工作，就此展開。
他找來一塊還算平整的木板，用木炭在上麵畫出了簡單的表格，將幸存的三十多名天機穀弟子分成了四個小組：搜救組，負責尋找可能還被埋在廢墟下的同門；防禦組，由林衝帶領，加固穀口和周圍的防禦工事；後勤組，負責清點剩餘的食物和藥材；以及最重要的，尋水組，負責尋找新的潔淨水源。
這種現代化的管理模式，清晰、高效，邏輯分明。然而，蕭明卻忽略了這個時代的江湖規矩和人心創傷。
“你憑什麼指揮我們？”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弟子，猛地站了出來，指著蕭明的鼻子，滿臉悲憤與不屑。“你一個外人，害死了穀主和眾位長老，現在還想對我們指手畫腳？”
他叫張猛，是天機穀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性格剛烈，脾氣火爆。昨夜，他的師父為了掩護弟子撤退，戰死當場。
他這一嗓子，立刻引來了不少人的附和。
“就是！我們天機穀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來插手了？”
“要不是你們，‘幽影閣’的人怎麼會找上門來！”
“滾出天機穀！”
幸存者們積壓了一夜的悲痛、恐懼和怨恨，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儘數朝著蕭明湧來。
蕭明懵了。他設想過各種困難，卻唯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麵。他試圖解釋，但他的聲音，很快便被憤怒的聲浪所淹沒。
這就是領導的無力感嗎？他心中一陣苦澀。空有屠龍之術，卻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
“都給我住口！”
一聲清冷的嬌喝，如平地驚雷般炸響。林衝手持長槍，向前一步，槍尖在青石板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火星四濺。
“你們的師父、同門，是為了守護天機穀而死！不是為了讓你們在這裡，像一群潑婦一樣，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狂吠！”她的眼神，冷冽如冰，掃過每一個人，“蕭公子和潘姑娘，若不是為了救你們，早已安然離開！你們的敵人，是‘幽影閣’！在這裡逞英雄，算什麼本事？有種的，就拿起刀，去找‘幽影閣’報仇！”
林衝的話，字字誅心。那些叫囂的弟子，頓時麵紅耳赤，低下了頭。
張猛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卻依舊梗著脖子，不服氣地嘟囔道：“報仇自然是要報的，但也不用他來指手畫腳……”
“那你來？”蕭明忽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你來告訴大家，現在該做什麼？是繼續坐在這裡等死，還是等著‘幽影閣’的人殺個回馬槍，把我們趕儘殺絕？”
張猛被問得啞口無言。
蕭明看著他，緩緩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尊重所有為守護天機穀而犧牲的英雄。我之所以站出來，不是為了爭權奪利，隻是想讓大家，活下去。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蕭明，洗耳恭聽，並且絕對服從你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