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濟世堂的後院,燈火通明,卻寂靜得有些壓抑。
潘金蓮坐立不安,一雙秀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她時而走到門口,望向那漆黑的巷口,時而又回到桌邊,檢查著早已準備好的傷藥和熱水,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
蕭明坐在她的對麵,手中端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神色平靜,但那偶爾輕叩桌麵的指尖,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在等,等林衝回來。也在等,樊樓那邊的消息。
他知道,林衝此行,凶險萬分。高俅府邸,是整個汴京城,防守最森嚴的地方之一,更是“幽影閣”的老巢。他讓林衝去,是一步險棋,但也是一步,不得不下的棋。
他們需要知道,對手的底牌。
突然,一陣極其輕微的破空聲,從院牆外傳來。
蕭明和潘金蓮,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一道黑色的身影,踉蹌著,從牆上翻落,剛一落地,便單膝跪倒在地,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林姐姐!”
潘金蓮驚呼一聲,提著裙擺,快步跑了過去,將林衝,扶了起來。
借著燈光,隻見林衝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她身上的夜行衣有多處破損,左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不斷地向外滲著鮮血。
“我沒事。”林衝的聲音有些虛弱,但眼神依舊銳利。她看了一眼蕭明,沉聲道,“高府,是個陷阱。”
蕭明快步上前,扶住她的另一隻胳膊,將她攙扶到屋內的椅子上坐下,迅速道:“先彆說話,蓮兒,快給林姐姐療傷!”
“嗯!”
潘金蓮早已取來了醫藥箱。她小心翼翼地,剪開林衝左臂的衣袖,當看到那道,因為沾染了詭異的藍色毒素,而微微發黑的傷口時,她的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間就紅了。
“彆怕,隻是皮外傷。”林衝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中一軟,竟忘了自身的傷痛,開口安慰道。
潘金蓮沒有說話,隻是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她取來一盆溫水,用乾淨的棉布,輕輕地,為他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跡。她的動作,輕柔到了極點,生怕,弄疼了他分毫。
溫熱的觸感從手臂傳來,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馨香。林衝英挺的身姿微微一僵。她看著眼前這個為自己專注療傷的女子,燈光下,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挺翹的鼻尖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那份發自內心的關切與疼惜,讓她這個在刀光劍影中早已心如鐵石的女子,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悄然觸動。
她想起了自己家破人亡的慘劇,想起了那些冰冷的麵孔和無情的刀劍。曾經,她也曾有過片刻的溫暖,卻被無情地碾碎。眼前的潘金蓮,讓她那顆早已冰封的心,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那份純粹的關懷,讓她既感動,又有些無所適從。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些。”潘金蓮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取出一把小巧的銀刀,在燭火上,烤了烤,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為林衝,刮去傷口上的腐肉和毒素。
“嘶……”
儘管林衝是位鐵骨錚錚的女子,但這刮骨療毒般的疼痛,還是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很疼嗎?要不……要不我再輕點?”潘金蓮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落在林衝的手臂上,滾燙滾燙的。
“沒事,你繼續。”林衝搖了搖頭,嘴角,擠出一絲笑容,“這點疼,算什麼。想當年,我在戰場上,被三支箭,射穿了琵琶骨,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本是想安慰潘金蓮,可這番話聽在潘金蓮的耳中,卻更是心疼。她想象著林衝孤身一人在沙場上浴血奮戰的模樣,心中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