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瘋了。
如果說白天的汴京還隻是一座被緊張氣氛籠罩的牢籠,那麼入夜後的汴京就徹底變成了一座人人自危的人間煉獄。
宵禁的命令被提前到了酉時。
天色才剛剛擦黑,大街上就已經看不到一個閒逛的百姓,取而代之的是一隊隊手持火把、殺氣騰騰的禁軍。
他們的鐵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整齊而冰冷的“哢哢”聲,像是在為這座不夜之城敲響喪鐘。
“開門!例行檢查!”
“砰!砰!砰!”
粗暴的撞門聲和蠻橫的嗬斥聲在每一個坊市、每一條小巷中此起彼伏。
無數百姓在睡夢中被驚醒,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衝進自己家中,翻箱倒櫃,將家裡弄得一片狼藉。
稍有反抗,或者隻是一句不滿的抱怨,換來的就是一頓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一時間,哭喊聲、求饒聲、咒罵聲響徹了整個汴京的夜空。
所有人都知道,官府這是在抓一個名叫蕭明的“叛國賊”。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叛國賊”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引得朝廷如此大動乾戈。
他們隻知道,這場由一個陌生人名字所引發的無妄之災,已經徹底攪亂了他們平靜的生活。
而在風暴的最中心,太尉府卻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高大威嚴的府門緊緊關閉著,門口站崗的衛兵都比往日裡多了一倍。任何膽敢靠近太尉府的可疑人等,都會在第一時間遭到無情的驅離,甚至是逮捕。
此刻,在這座戒備森嚴的府邸深處,一間燈火通明的書房內。
身穿紫色蟒袍,須發皆已花白,但精神卻依舊矍鑠的大宋太尉童貫,正坐在一張由整塊金絲楠木打造而成的書桌後,聽著手下密探彙報城中最新的動向。
“你是說,”童貫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中卻閃爍著與他年齡不符的銳利精光,“蔡京動用了樞密院的權力,滿世界地通緝一個叫蕭明的年輕人?”
“是的,太尉。”跪在下方的密探恭聲答道,“據說此人盜取了一份事關我大宋與金國邊防部署的絕密文件,意圖叛國投敵。”
“叛國投敵?”童貫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這種糊弄三歲小孩的鬼話,也就蔡京那個老匹夫才編得出來。”
他太了解自己的那個老對手了。
蔡京雖然貪婪專權,但還沒有愚蠢到會將這種真正動搖國本的醜聞鬨得人儘皆知。
他如此大動乾戈,甚至不惜動用禁軍攪得滿城風雨,隻有一個解釋——
那個名叫蕭明的年輕人,手中一定掌握著一份足以將他和他的整個派係都徹底打入萬劫不複之地的致命證據!
會是什麼呢?
童貫的手指敲擊得越來越快。
是蔡京貪贓枉法的賬本?還是他結黨營私的名單?
不,這些都不足以讓他如此失態。
一定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那個蕭明是什麼來頭?查清楚了嗎?”童貫問道。
“此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密探搖了搖頭,“我們隻查到,他似乎與近來在京中聲名鵲起的‘蜂巢’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且,他還和那個已經被宿元景滅掉的‘金風細雨樓’關係匪淺。”
“‘蜂巢’?宿元景?”
童貫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知道,宿元景是蔡京豢養在暗處的一條最凶狠的毒蛇。
看來,這次是蔡京的蛇在咬人時,不僅沒有咬死對方,反而還被對方拔掉了幾顆最毒的獠牙。
有意思。
真有意思。
童貫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傳令下去,”他停止了敲擊桌麵,沉聲說道,“讓我們的人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密切關注城中各方的動向,尤其是蔡京的太師府和宿元景的樞密院。我倒要看看,他們這出戲究竟要唱到什麼時候。”
“是!”
密探領命而去。
書房內再次恢複了安靜。
童貫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著外麵那被火光映得一片血紅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蕭明……‘蜂巢’……”
他低聲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