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那語氣,那帶著一絲幽怨和委屈的眼神,都和蕭明記憶深處的潘金蓮一模一樣。
一瞬間,蕭明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理智告訴他,這是假的,是幻覺,是地底有毒氣體和精神衝擊共同作用的結果。
但情感,卻像掙脫了韁繩的野馬,在他心中瘋狂地奔騰、咆哮。
負罪感,如同最黑暗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是的,他愛上了林衝。
在廢墟之下,當他以為林衝已經死去的那一刻,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種失而複得的狂喜,讓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他對林衝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戰友之情,超越了對英雄的敬重,那是一種已經深入骨髓的、想要與之生死相依的愛戀。
可是,金蓮呢?
那個與他一同穿越而來,在這冰冷的時代裡,唯一能與他共享秘密、相濡以沫的女人。
那個在他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始終陪在他身邊,用她的智慧和狡黠為他披荊斬棘的女人。
那個最終為了守護他,永遠留在了那片火海中的女人。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用一生去懷念她,用餘生去為她複仇。
可這才過了多久?
他的心,就已經被另一個人填滿了。
這算什麼?
背叛嗎?
“蕭郎,你說話啊……”
“潘金蓮”的幻影緩緩靠近,她的臉上帶著淚痕,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讓任何鐵石心腸的男人為之動容。
“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沒有變心。”
蕭明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鋼針狠狠地紮著。
他想開口,想解釋,卻發現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怕看到那雙熟悉的眼眸中,流露出失望和悲傷。
“你果然變了……”
“潘金蓮”的幻影發出了一聲心碎的歎息,她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幻,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
“也好……也好……既然你已經有了新的生活,那我……也該走了……”
“不!不要走!”
蕭明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這個動作,完全是出於本能。
他不能讓她就這麼消失!他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對她說!
然而,他的手卻穿過了那虛幻的身體,什麼也沒有抓住。
“潘金蓮”的幻影,徹底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景象。
那是在一個陰暗潮濕的監牢裡,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被綁在十字木架上,渾身是血,體無完膚。
他的琵琶骨被鐵鉤穿透,四肢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
而在他的麵前,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男子,正拿著一柄燒紅的烙鐵,獰笑著,一步步向他逼近。
“林教頭,你可要想清楚了。隻要你交出那份名冊,再把你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獻給太尉大人,我保證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儘。”
“呸!”老者用儘全身力氣,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我林衝的父親,豈會與你們這群奸賊同流合汙!要殺便殺,休想讓我低頭!”
“好!有骨氣!”年輕男子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彆怪我心狠手辣了!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說著,他手中的烙鐵,便狠狠地按在了老者的胸口!
“滋啦——”
皮肉燒焦的聲音,和一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瞬間彌漫開來。
老者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但他的眼神,卻依舊充滿了不屈和剛毅。
這一幕,蕭明無比熟悉。
這是林衝的幻覺!是她內心最深處的痛!
他看到,在監牢的角落裡,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女,正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的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裡,鮮血淋漓,但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她的眼中,沒有淚水,隻有一片足以將整個世界都凍結的冰冷和仇恨。
是林衝!
是年輕時的林衝!
蕭明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揪緊了。
他知道,這是幻覺在攻擊他的另一個弱點——他對林衝的愧疚和憐惜。
他知道林衝的悲慘身世,他發誓要為她複仇,要讓她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現在,她卻為了自己,生死不知!
如果她死了……
那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他所謂的“守護”,不過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監牢裡,林衝的父親發出了微弱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