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最濃稠的墨汁,將整個興慶府都浸染在內。
國相府的議事廳內,燈火卻亮如白晝,將巨大的沙盤地圖照得纖毫畢現。
“先生的計策,可謂是天馬行空,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梁乙逋負手站在沙盤前,原本緊鎖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與讚歎,“以雷霆之勢,佯攻仁多寶忠的府邸,逼他將‘聖物’與核心力量轉移出城。而我們,則在賀蘭山下,張網以待。妙!實在是妙!”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恭敬。
昨日,他尚且還能以主人的姿態,對蕭明進行審視與試探。但今日,在見識了蕭明那洞悉全局、直指核心的恐怖智慧後,他心中的天平,已經徹底傾斜。
眼前這個年輕人,絕非池中之物。他所代表的“護世盟”,更是自己實現畢生野心的唯一機會!
“國相大人謬讚了。”蕭明神色平靜,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伸出手指,在沙盤上那條從興慶府通往賀蘭山脈的必經之路上,輕輕一點。
“計策雖好,但執行起來,卻需要天衣無縫的配合。尤其是這佯攻,必須‘假戲真做’。”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動靜要足夠大,姿態要足夠凶狠,要讓所有人都相信,國相您因為糧倉被毀,已經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要與仁多寶忠在城內決一死戰。”
“如此一來,仁多寶忠那生性多疑的性格,反而會成為他自己的催命符。他越是覺得我們不合常理,就越會相信這是我們狗急跳牆的無奈之舉,從而放心大膽地將他的寶貝疙瘩,送進我們為他準備的口袋裡。”
梁乙逋緩緩點頭,眼中精光閃爍。他看著蕭明,沉聲問道:“那依先生之見,這佯攻的指揮,和賀蘭山下的伏兵,該由何人統領?”
這既是詢問,也是最後的試探。他想看看,蕭明是否會趁機索要兵權。
蕭明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國相府內,論及對興慶府的熟悉和指揮能力,自然無人能出李姑娘之右。”他看向一直侍立在旁,安靜如畫的李清雲,“佯攻之事,由李姑娘坐鎮指揮,蕭明從旁協助,提供一些小小的建議,足矣。”
李清雲聞言,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她沒想到蕭明會主動將這個重要的位置讓給自己。
梁乙逋更是心中一震,對蕭明的信任,又加深了幾分。不貪功,不攬權,此人胸襟,遠非常人能及。
“那……賀蘭山的伏兵呢?”梁乙逋追問道。
蕭明轉過身,目光望向了議事廳外,那道在月光下靜靜佇立的、挺拔如槍的倩影。
“我的劍,會將勝利,帶回來給您。”
他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
夜,更深了。
客卿府的臥房內,林衝正在仔細地擦拭著手中的長槍。
槍身冰冷,卻仿佛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自從地底遺跡中“新生”之後,這杆陪伴了她多年的神兵,與她之間,更是多了一種血脈相連的奇妙感應。
房門被輕輕推開,蕭明走了進來。
他脫下了那身象征著客卿身份的華美外袍,隻著一件單薄的內衫,身上那股運籌帷幄的上位者氣息淡去了幾分,多了幾許屬於鄰家男兒的溫和。
“還在想白日裡的話?”蕭明走到她的身後,從懷中取出一塊溫潤的絲帕,輕輕擦拭著她額角的細汗。
林衝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她沒有回頭,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主內,你主外。我負責運籌帷幄,你負責……殺人。”
這句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回響。
她不畏懼殺人,身為天雄星,她的宿命,本就與殺伐相連。但她害怕的,是自己會迷失在這條路上,成為一柄隻知殺戮、沒有感情的兵器。
“傻瓜。”蕭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從身後,輕輕環住了她纖細卻充滿力量的腰肢,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讓她白皙的耳根,瞬間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紅暈。
“我的劍,又怎麼會沒有感情?”蕭明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磁性,“你不是兵器,你是我的軟肋,也是我的鎧甲。我讓你主外,不是讓你去當一個屠夫,而是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夠將後背完全托付的人。”
林衝的心,猛地一顫。
她回過頭,撞進了一雙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那裡麵,沒有一絲一毫的算計與權謀,隻有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與信任。
“我……”她剛想說些什麼,蕭明的手指,卻輕輕地按在了她的唇上。
“我知道,你擔心那些西夏士兵,不服你的號令。”蕭明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了一樣東西,塞進了她的手裡。
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黃銅圓盤,入手微沉,上麵刻著繁複而精密的刻度,中央一根細長的指針,無論圓盤如何轉動,都堅定不移地指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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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護世盟’的秘寶,名為‘司南’。持此物者,如盟主親臨。”蕭明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明日,你將此物,展示給梁乙逋調撥給你的那支親衛隊。他們,自然會明白該怎麼做。”
這其實隻是他根據前世知識,讓國相府的工匠,連夜打造出來的一個簡易指南針。但在此時此地,它所代表的,卻是超越這個時代的、神秘而未知的力量。